沈月蘿沒好氣的白了龍璟一眼,“髒什麼,跟她的傷比起來,我這是榮耀的象征,說真的,如果她不是太沒臉沒皮,我會下這麼重的手嗎?
本夫人是那心狠手辣的人嗎?
”
“不是,絕對不是,是她自己不長眼,怨不着别人,累了嗎?
不如咱們回去歇着吧?
”龍璟回答的那叫一個狗腿。
至少在秦玉風眼裡,他是有夠狗腿的。
龍璟會管他怎麼想嗎?
他隻要把媳婦哄好,那就夠了。
有些人想哄還哄不着呢!
白子钰讓直接将上官芊擡到醫館裡,她這個樣子,把大夫也吓了一跳。
要不是看在白子钰的面子上,人家根本不給治,萬一弄不好,一條小命就沒了。
好不容易把小命撿回來了,但是就像秦玉風說的,一隻手廢了。
清醒過來的上官芊,根本不能擡手,隻要稍微動一下,鑽心的疼,“白……白大哥,我這是在哪?
”
她醒來,發現這裡并不是白家的屋子。
白子钰也是個有心思的,“那個……你傷的太重了,大夫說不可以挪動,所以你先在這裡歇着,我派兩個丫頭伺候你,等傷好些了,你就回永安去吧,否則要是在我們家出了什麼事,我們白家可擔待不起。
”
白子钰已經向人打聽了,剛剛出現的兩個男人,全都大有來頭。
尤其是那個龍璟,永安的當家人。
這個上官芊,絕對是腦子進水了,竟然在自家的地盤上,得罪人家番王。
上官芊立馬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了,“白子钰,你,你是要攆我走?
你……你還是人嗎?
我是你表妹,我被人傷成這樣,你不說替我報仇,還想把我送走,你想息事甯人?
”
白子钰臉色刷一下就不好看了,“難道不對嗎?
你也是,我還以為你到白家有别的打算呢,敢情你看上人家的相公,不是我說你,這是缺德事,你不能那麼幹,人家夫妻兩個感情那麼好,你說你去瞎摻和什麼!
”
想到人家的恩愛畫面,白子钰心裡也老不爽了。
那麼好一姑娘,竟然嫁人了。
可她沒梳婦人的發髻啊?
怎麼就嫁人了呢?
難不成那兩人是在演戲?
這件事,純粹是白子钰想多了。
人家要梳什麼發型,關他屁事。
上官芊憤恨的别過臉去,“我的事不用你管,你不想沾這個麻煩,隻能說明你根本就不是個男人,算了,我自己會處理的,不靠你也一樣!
”
“你這是執迷不悟,算了,既然你不聽勸,我也無話可說,你好自為之,我爹娘那邊,我會去說,反正你跟我也沒什麼關系,”白子钰憤然離去。
上官芊躺在醫館的床上,身上痛,手上也痛,吃了夥計送來的藥後,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還做了個夢。
夢裡她被人掐着脖子,掐的快要斷氣。
她拼命想看清看人的臉,可是不管她怎麼睜大眼睛,死活就是看不清。
直到她感覺死亡到臨的那一刻,恍惚間,看見了那人的臉。
沈月蘿!
坐悅來客棧裡的沈姑娘,摸着發紅的耳朵,感覺很納悶,“誰在罵我……”
冬梅就坐在她身邊,看她抓耳撓腮的模樣,忍不住直樂,“主子,不是我說,罵你的人肯定少不了,沒有十個也是七八個,光是樓上的兩個一天就得罵你好幾遍。
”
“在說什麼,誰罵了誰?
”鳳靈羽正好從樓上走下來,帶着一股香料的味道。
姬兒跟在她身後,很好的掩去了眼底的恨意。
沈月蘿笑了下,“當然不會說公主了,您是千金之人,哪能跟我們似的,滿嘴粗言,不知公主今日在家中待的可好?
”
鳳靈羽在她對面坐下,“很好啊,外面又是泥又是水的,還那麼冷,本宮在屋裡看看書,睡個覺,覺得很悠閑,嗳,本宮今兒還買着香料了,原以為外面的香料跟宮裡的沒法比,可是沒想到啊,我兌了幾種香料混在一起,聞着香極了,不信你們聞聞。
”
剛開始她隻焚了一種香,後來閑着沒事,就開始搗騰那些香料。
沒想到混在一起的香料,别有一番香味。
沈月蘿跟冬梅被她的香味熏到,齊齊往後撤。
鳳靈羽在屋子裡待了一天,那香味都快滲到她皮膚裡去了,倒是不難聞,就是怪嗆人的。
眼見沈月蘿跟冬梅都離的老遠,鳳靈羽倒也沒說什麼,隻當她倆不識貨。
三人坐了片刻,沈月蘿有些受不了她身上的味,起身上樓去了。
姬兒盯着她的背影,不知怎地,整個人激動到不行。
幸好她把頭垂的很低,不讓人看出她的興奮。
到了上夜晚,雨竟然越下越大。
這一夜前來求宿的人,也多了起來。
老掌櫃跑去跟龍璟求情,不是看在錢的份上,是看在往日的交情,以及日後客源的份上,他總不能把客人都關在外面。
龍璟聽到老掌櫃的請求,再看一眼樓下大廳裡聚集的人,他微微一笑。
“行吧,他們可以住下,但不能發出噪音,我家娘子需要休息。
”
“是是,小的一定緊着叮囑他們,不讓他們亂吼亂叫,”老掌櫃謝了又謝,随後便下樓了,開始安排他們住下。
孫下不解,“主子,您放這些人進來,隻怕不妥,人多事雜,難保他們其中沒有對刺客。
”
“哼,你防得了這一手,他們還會有其他的法子,倒不如主動放水,把他們放在眼皮子底下,這樣反倒更安全些。
”
孫下面色凝重,兩人又說了會話,他便提着刀下樓去了。
龍璟在走廊裡站了會,負手看着樓下的人,在其中幾個人身上略作停留。
在這十幾個人裡頭,隻有一個男人例外。
不似其他人在那吃喝,劃拳叫嚷。
那個男人戴着個鬥笠,身上披着蓑衣,好像剛從雨裡來。
他背對着龍璟,看不清臉。
當龍璟的視線下移,看見了他露出一截的鞋子。
“呵,”龍璟笑了。
那人耳朵微微抖動,在龍璟轉身要走時,那人突然回過頭來。
在無人注意到之迹,手中的酒杯,脫身而出,對着龍璟快速的飛了過去。
龍璟沒有任何詫異,手腕一動,下一秒酒杯便落在他的手中。
下面的人,長着一張布滿胡須的臉,連眼睛都是漆黑的,簡直像極了從墨缸裡撈出來的人。
“請你喝酒!
”說是請,可他語氣中卻沒有半點請的意思。
這酒杯如果打在不懂武功,或是内力不強的人身上,可不是開玩笑的,手骨定會折斷。
龍璟轉動着酒杯,似乎真的在思考着要不要喝,“兄台這酒……本王不想喝!
”
說着,他丢下酒杯,沒有用内力,任由酒杯從樓上掉落。
酒杯摔碎的聲音,驚動其他食客。
一時間大廳裡,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龍璟邁着沉穩的腳步,走下樓。
他一下來,整個現場的氣氛都不一樣了,所有人都覺得呼吸困難,溫度也降了好多,一股股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摸兇蜂擁而至,冷的他們牙齒打顫。
龍璟步态從容的走到那人桌邊,親自動手拉開了椅子,背對着小二喚道:“再來一壺酒,要最好白幹酒!
”
“哦,這就來,”小二剛才也愣愣的看着他們二人,直到龍璟說話,這才醒來味來。
小二匆忙送上來一壺酒,順便觀察這二人的神情。
以他精明的腦袋,怎麼會看不出這二人不對盤。
龍璟端起酒杯,不再是往日的挑剔潔癖,而很豪邁的舉起酒杯,“見識就是朋友,不管閣下從哪來,以做什麼,本王都得跟你喝這一杯!
”
那人并沒有因為龍璟的另眼相待,而表現出什麼喜悅,依舊是那副淡淡的冷意,“王爺的話,在下不懂,我是個粗人,不懂得咬文嚼字那一套,這個情,我不能領。
”
龍璟不理會他的拒絕,仰頭喝下杯中酒,“不,這個情,你非領不可,以閣下的身手,縱然本王這裡有衆兵把手,你想悄無聲息的結果一個人的性命,也并非難事!
”
話說到這個份上,兩人心裡各處有數。
沈月蘿就在房中,以這個人的武功,完全可以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殺了她。
不是龍璟漲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
江湖之大,各色人等皆有。
天外還有天呢,更何況是人。
江湖之中,絕頂高手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
那人在聽了龍璟的話之後,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好像什麼事都沒看在眼裡。
他淡淡的道:“我不殺孕婦,一屍兩命,會遭天譴,所以王爺還是不必謝我,這跟善良無關,是我的底線而已。
”
“有底線的人,就不是濫殺無辜之人,莫執,莫大俠,本王說的對嗎?
”龍璟道出了他的身份。
“王爺好見識,我已有近十年不在江湖中走動,王爺年紀也不是很大,沒想到還能知道一個小小劍客的名字,”莫執終于肯正視龍璟。
其實從龍璟接下他的那杯茶開始,他對這個新冒頭的王爺,就有了自己的認識。
此人城府很深,也頗有些手段。
年紀輕輕,身處高位,還能有一身深厚的内力,不簡單哪!
龍璟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莫大俠怎能自貶身份,你的劍法本王曾聽我爹說過,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
”
這不是武俠,而是真正的武功能。
使劍,以快為尊。
莫執的劍快到什麼地步,這樣說吧,在他用劍之時,旁人隻能看到一道白光,還沒等到别人看清,他的劍已入鞘。
殺一個人,他隻需要短短的幾秒鐘。
“王爺還是說正事吧,”莫執端着酒杯卻不飲,最後又将酒杯放下了。
若飲了這杯酒,意義就不一樣了。
“正事?
好啊,本王想知道是誰派人來殺我們夫婦二人,能請動莫執的人,世上也沒幾個。
”
“無可奉告,我能說的隻有一樣,十年前欠了一個人情,今日一趟遠行,隻為還情,所以你們二人,我非殺不可!
”殺手的眼裡,隻有死亡與鮮皿。
也是看在龍璟的面子上,他才坐在這裡,說了這麼多。
龍璟不解的問道:“可是你剛剛又說,孕婦不殺,那又如何是好?
”
他表情輕松極了,哪像即将面對生死之人。
莫執将桌上的那杯酒倒在地上,又重新倒了一杯酒喝完,砰的一聲将酒杯放在桌上,“今日不殺,不代表以後不殺,但是你……今日非死不可!
”
大廳裡有一桌客人喝酒劃拳,鬧的正興起。
突然聽見這麼一聲響動,被酒意沖上頭的幾個男人,怒氣蹭蹭就上來了。
晃着醉醺醺的身子,三四個人朝莫執圍了過來。
“哎哎,我說你這人有沒有點眼力見,爺們喝酒,你摔什麼酒杯,要摔你就摔個大的!
”
“看他這一身破破爛爛的,隻怕連酒錢也付不起,就會裝個樣子,喲,這鬥笠借我戴戴……”
那人伸手就去扯莫執的帽子。
還有兩個人罵罵咧咧的還想踹他的凳子。
龍璟就那麼靜靜的坐着,抱着一副看戲的心态,既沒有離開,也沒有插手的意思。
莫執的臉色簡直臭到不能再臭了,陰沉着臉,不動也不反抗。
也不知是誰摘掉了他的帽子,于是衆人都看見了莫執的頭。
要說在古代,不是沒有秃頂的男人。
但相對于現代那麼的秃頂,還是很少見的。
莫執的腦袋上,尤為嚴重。
想必是他不久前才剃了光頭,新長出來的頭發,還沒來得及剃頭。
于是就出現了,稀疏似三毛的頭頂。
更可愛的是,他這頭發要是全部長起來,跟日本平頂男人有的一拼,連多餘的頭發都省得剃掉了。
那幾人愣了下就開始狂笑不止,“哈哈!
我當是什麼人呢,原來是個秃子,瞧瞧這頂秃的,真叫一個絕吧!
”
“我,給我也摸摸!
”
幾人轟笑的停不下來,一邊笑,還有一邊推搡莫執。
龍璟有些佩服他的忍耐力,要知道以他的身手,眨眼間就能解決掉這幾個人。
可他卻坐着不動,甚至連憤怒的表情都沒有。
但是龍璟知道,他不可能一點表示都沒有,一個殺手,最不容忍的,是别人踐踏自己的尊嚴。
就在那幾人玩的興起時,隻聽一聲慘叫。
沒人看見莫執是如何拔刀的,他甚至坐在那,都沒有動一下,離他最近的那個,左手便瞬間掉了三個手指。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抱着斷手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手指,正躺在他腳邊,而他的斷手處,正在源源不斷的冒着鮮皿。
這一幕也把其他人看傻了眼,吓的直往後退。
店裡的掌櫃夥計,個個吓的站在那動也不敢動。
莫執忽地看向龍璟,“現在王爺還覺得我善良嗎?
”
“本王的觀點,不會随意改動,如果本王是你,割的就不是手指,而是他的脖子,但是你,不僅沒有割他的脖子,也沒有割他的右手,沒了幾根手指,不會影響的生活,這樣還不叫善良嗎?
”
莫執抽出劍,砰的一聲放在桌上,“不管你如何想,你的人頭,我非取不可,人不可無信,這是我欠他們的,非還不可!
”
他連說了兩個非,可見他有多麼重視此次的刺殺。
莫執算是有點明白了,他說的越多,停留的時間越久,留下的破綻越是多。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短短幾杯茶的功夫,就将他的性情摸清了。
對于他們這種行來的人來講,隐藏自己的真實感情,是何等的重要。
因為一不留神,就會中了别人的全套。
若不是因為如此,他又怎會欠龐家一個人情,更不會有後面的事情了。
剛剛鬧事的幾個人,擡上傷員,奪門走了。
再不跑快點,給他止皿,那就麻煩了。
掌櫃的見着地上的皿迹,隻好硬着頭皮,讓夥計去收拾幹淨,順便把那幾個斷指給丢出去。
估計一扔到外面,就得被野狗吃了。
龍璟依然淡定如初,“你非殺不可,本王也是非活不可,娘子懷着身孕,你覺得要殺本王這件事,可能嗎?
”
莫執心生警惕,他忽然朝四周看了看。
他以為龍璟設了埋伏。
“别看了,如果要埋伏,本王老早就布下了,你跟了本王足足有半日,龐家的動作倒也夠快,廢話不多說,我跟你打個賭如何?
”龍璟臉上的寒意逐漸凝結。
“打賭?
我沒空,我來這裡是殺人,為何要跟你賭?
”莫執心裡的警鈴一個勁的在響。
“不,你非賭不可,本王給你一個機會,如果你赢,那本王的命自然是你的,可如果你輸了,必須答應本王一個條件!
”
“我不明白你說的,也不想明白!
”莫執有種跳入坑中的感覺。
龍璟可不會給他反悔的機會,這樣的高手,不為他所用,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你欠龐家的人情,不是本王打擊你,你以為你殺了我們夫婦二人,龐家會就此罷休嗎?
不可能!
龐家是皇後的親信,不管龐家是否能常存,你永遠都受制于皇後,你應該知道你殺的是誰,也該知道殺了本王是什麼後果!
”
“那又如何,我孤身一人,生也好,死也罷,不過是一條命,”一個殺手不能有弱點,親人朋友,卻有可能成為弱點。
但即使再孤獨的人,也還是有那麼一兩個讓他在乎的人。
龍璟正是抓住了這一點,“聽說,你有個兒子,寄養在龐家,是嗎?
”
“你怎麼知道?
”莫執突然站起,渾身殺意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