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周圍用黃土砌成高約五尺的土牆,四面各建有一個木質大門,見到李規一行人到來,大門吱吱呀呀緩緩開啟。
“小郎來了!
”裴守德迎至村口說道。
“裴将軍有禮了,”李規連忙下馬說道。
裴守德是越王李貞的親信,他與另一名将領傅延慶各領一軍在此訓練騎兵。
一行人跟在後面紛紛下馬,在裴守德的引領下進入村中,安排地方歇息不提。
“小郎帶着玄衣衛來這裡何事?
”裴守德将李規、安德等人延至議事廳,落座後詫異地問道。
平常李規也會來看騎兵訓練,一般也就帶三五個侍從,不會像今天這樣興師動衆,身邊帶的還是越王的親信侍衛。
“裴将軍,最近朝廷派人前來刺探,想抓住王爺的把柄,昨晚還到王府中鬧事,因此王爺派我率玄衣衛在此坐鎮,剿殺朝廷的秘探。
”李規說道。
“朝廷秘探?
莫非朝廷現在就想對王爺下手?
”裴守德皺眉問道。
别看這裡的騎兵近二三千人,緊急時可動員近萬士卒,可是與朝廷動以十萬計的大軍相比,這點兵力根本不夠看,估計大軍一來,己方的士卒就要四散奔逃了,承平之時百姓們沒有戰意,強行招集起來與朝廷作戰,士氣會低迷到極點。
所以朝廷真要是出動大軍平叛,越王失了先機不會是對手。
“應該不像,朝廷正忙于應付吐蕃入寇,又要防備突厥,連駐過在鄭、許兩州的大軍都要調入關中,應不會趁此時再起事端。
但正因大軍要調走,武則天才要派人弄清楚王爺這裡的虛實,以免大軍遠去後生出變數。
當然要是武則天知道我們訓練的士卒達數千之衆,調回大軍進擊也有可能。
正因有這種可能性,王爺才派我守在這裡。
”李規分析道。
可以說李規猜到了武則天的心思,她派李榮來蔡州,一方面為了考驗李榮的忠心和能力,更主要的就是想在曲崇裕的大軍調走前查清楚越王李貞的虛實。
真要是越王的勢力已經坐大,她絕對會先派大軍把李貞給平了,那怕付出吐蕃擊破關中的代價。
攘外必先安内是放之四海皆準的道理。
“李規這家夥數年不見,武道上沒有精進多少,見識到比以前強了許多,不可小視。
”王琨在旁邊聽了心裡暗道。
王琨此次來蔡州面見越王李貞是奉了父親的命令,代表南方的部分世家與越王李貞暗地裡達成一紙協議,以備萬一李貞起事成功,南方世家的利益得到滿足。
當然王旭也是兩面下注,不會将賭注全部壓在李貞身上,隻是支援李貞部分錢糧,答應幫助李貞在登上帝位後穩定南方的局勢。
李榮調息完畢後,再次站在樹梢上,盯着李規等一行人消失在村中。
“村莊周圍的開闊地有三裡,地勢平坦,沒有障礙物,全速通過約需一分鐘,”李榮心裡盤算道,“村裡四周有望樓,白天不能去,肯定會被發現,隻是晚上也不安全,很難完全避開值守士卒的眼睛。
”
村莊四角高聳的望樓隔老遠就能看到,李榮自是不能将它忽視。
看了一會,李榮躍下樹梢,快步走出槐林。
白天行動不便,被人發現的機率甚大,李榮決定四處轉轉看看周圍的道路,環境。
用兵首要觀察地形地勢,方能百戰百勝,當刺客也要了解目标所處環境,尋好退路才能一擊而退。
李榮要幹的活跟刺客差不多,提前弄清環境,逃跑時才方便。
村莊裡的士卒不知有多少,還不算李規帶的五十餘名高手,李榮可不指望自己能與成千士卒正面對戰,逃跑是必然的結果。
葛福順遠離張柴村後,就按約好的聯絡方式,找到衆人,告知李榮的計劃。
幾人就依照李榮的吩咐躲在辛元為他們提供的地點,等待三天後去取情報。
越王李貞處理了半響公務後,信步離開大堂,向着後院行去。
因長期在南方任職,李榮頗為喜歡南方那種以水為主,亭台軒榭,假山池沼,花草苗木融為一體的園林設計,來到蔡州後特地請來揚州匠人将後院重新設計,布置成獨具特色的園林。
沿着木質回廊,李貞緩步前行。
回廊兩側為水池,池中碧荷輕擺,蓮花争豔,一副生機勃勃的景象。
繞過曲折的回廊,一座臨水的小閣出現在眼前。
李貞走到近前,深情地看了一眼散發着微香木氣,镂空雕刻着仕女圖的木門,輕輕地敲了敲。
“進來吧!
”屋内傳來輕柔的聲音,甚是悅耳。
一位身體豐腴,雲髻高聳,身着白色紗衣的女子坐在臨窗的桌前,露出漫不經心的慵懶神色,回首望着李貞。
白衣女子看似有三十出頭,仔細一看又覺不過雙十年華,雍容華貴,豔麗無雙。
“貞郎,你一晚未眠,又有什麼煩心事?
”白衣女子關心地說道。
“萱兒,計劃臨近,諸多事務都需要我親自着手,由不得不上心。
”李貞微帶歉意地走到萱兒身前,幫她插上一枝新折的粉花。
“貞郎,難道你就不能放棄帝皇的美夢,做個富貴王爺,安享泉林之樂?
”萱兒帶着一絲抱怨的神情說道。
“正像江湖人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身處高位,又是宗室親王,看似地位尊貴,一樣身不由己。
皇弟在位時,不過把我在各地調來調去,現在武則天掌權,可不會再給我選擇的機會。
”李貞溫柔地說道。
李貞在宗室諸王中以才幹著稱,武功高明,精于吏術,堪稱文武全材,也正因為他的優秀,遇到當權者的猜忌。
高宗在朝時,就對這位皇兄放心不下,将他調來調去在州府擔任刺史,一方面是出于對李貞的防範,另一方面也是借李貞在地方的勢力平衡朝局,有着遙制武則天的意圖。
說實話李貞對這位皇弟到沒多大怨恨,畢竟李治并未虧待他,宗室裡又沒有在朝為相的先例,大都是下到地方州郡擔任刺史。
李貞就曾輪流擔任過相州刺史,安州都督,綿州刺史,揚州都督。
可是等到高宗病重時,掌控不了朝政,武則天就趁機把李貞由揚州都督調為蔡州刺史,就是怕李貞在揚州都督這個至關重要的位置上勢力膨脹,将來影響自己改朝換代,調到蔡州也是為了就近加以防範。
“武則天心狠手辣,魔門諸派統統臣服在她的腳下,最近她又拉攏了佛門,單憑你們散落在外的宗室和道門半心半意的支持是難以與她抗衡。
”萱兒說道。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讓我像隻喪家犬樣隐姓埋名,度過餘生是不可能的。
”李貞斬釘截鐵地說道。
李貞身為一代宗師,又是太宗皇帝之子,無論是名份,地位都不容他束手就縛,這是做為一名宗師的尊嚴。
每一位晉階七品的宗師都有着堅定的心志,不為外物所動搖,不然根本踏入不到此境界。
“貞郎,武則天看似強勢,可身為女子,再厲害也不過得勢一時,你們李家早晚都會複辟,何必跟她硬碰硬?
”萱兒說道。
“我們不是神仙,眼光看不了那麼遠,”李貞搖搖頭道,“武則天修習道心種魔大*法,已至八品入微境界,再活上二十年也不稀奇。
二十年可以驚變許多東西,我李唐江山不能寄托在武則天的心意上。
”
武則天今年不過六十五,而宗師的壽命普通很長,就算活過百歲也有可能。
當然武則天整日忙于朝政,耗費無數精力,能活至八十就算不錯了。
修煉到宗師的境界理論上可以長壽,但宗師們平日免不了事務纏身,特别是與人交手打鬥,無形中就損害了身體,是以經常活不到應有的歲數。
“七天前魔門諸派聚于嵩山,宗主見到了武則天。
她對宗主說願立下魔門咒誓許以保全李家,換取未來二十年的統治,隻要貞郎勸阻諸王不生事端,她也可保證不會清洗宗室。
”萱兒說道,“前日宗主剛派人傳來此消息,我正要告訴你。
”
李貞聽了眉頭一皺。
不是李貞放不下帝皇美夢,他不是那種被權力欲望迷昏頭腦的人,而是計劃進行到現在已經無法停止,不說諸王的期望,光是蛇靈那裡都沒法交待。
李若雪是不會與武則天妥協的,要是她破釜沉舟,聯系諸王起事,李貞也阻攔不住。
到時武則天一樣不得不下狠手将諸王清洗幹淨,李貞沒有選擇的餘地。
“回不了頭了,”李貞眼中閃過一絲堅守的神色。
萱兒與李貞夫妻多年,自是明白他的心意和想法,沒有再勸。
“萱兒,我過來還有一事,想請你出手對付一個人。
”李貞接着說道。
“誰?
”萱兒問道。
李貞平日從來不會請自己出手,不是迫不得已李貞是不會說的。
“朝廷派李晦的兒子李榮前來蔡州探查,李規、安德他們又會對不了李榮。
我又無法離城,需要坐鎮王府,隻有請你出手了。
”李貞說道
“好,”萱兒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