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貴站在院子裡,看着黑夜下的茅屋,雙眼在火把的照耀下閃爍出殘忍的光芒。
姐夫一直說自己沒用,瞧不起自己,今天自己就要做一件大事給他看看。
燒了這家煤場的房子,看看他們還怎麼和姐夫的煤場搶生意!
至于屋裡面人的死活,管他作甚,這年頭北京城外的亂葬崗上哪天不丢幾百具的屍體!
人是潘貴找的京外的流民,專門做的是打家劫舍的生意,這些人拖家帶口的盤桓在京城之外,艱難的求存,為了活命,為了糊口的糧食他們啥都願幹。
潘貴隻不過花了幾兩銀子買了一擔粗糧,便說動了七八個流民為自己賣命。
楊正平手持火把,目光複雜的看着眼前的茅屋。
他是滄州人,崇祯十一年,後金兵第四次入關搶劫,一路攻擊往南,攻破了濟南府并數十個州縣,他的家鄉滄州也是那時淪陷。
當後金兵入城之時,父親勒令楊正平帶着懷孕數月的妻子躲在了地窖之中,然後他便眼睜睜的看着年邁的父母被金兵殺死,兩個妹妹哭喊着被後金兵拖走,為了不使父親死不瞑目,他隻能咬碎鋼牙忍着......
後金兵退出城後,楊正平帶着妻子從地窖中爬出,流着眼淚掩埋了父母的屍體,便離開了滄州,流浪到了京師。
為了養活妻兒,楊正平啥活都幹,什麼苦都吃過,然而隻靠他一人賣苦力想養活一家三口實在太難。
無奈之下便仗着身上的武藝接了些髒活,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幫人打架搶地盤,追帳,攔路搶劫,這幾年楊正平幹過了髒活實在太多,按照大明律就是充軍八千裡也不過分。
可是,殺人放火的勾當倒是第一次做。
看着眼前的茅屋,楊正平眼皮跳動着,這一把火燒下去,屋裡的人絕無生理!
楊正平猶豫着,可是他身邊的其他流民卻一個個的都很興奮,這些人都是真正的亡命之徒,很多人連人肉都吃過,又怎麼會在乎殺人放火?
流民首領滿臉的刀疤,沖着面前的茅屋猙獰的笑着,就要把手中的火把扔上屋頂。
“铮!
”的一聲,楊正平就是一愣,他能聽出這是弩弓的發射聲,然後便看到身邊的刀疤首領手中的火把“啪嗒”掉在地上,然後魁梧的身子“噗通”一聲仰面栽倒,一支短箭正插在他的咽喉之上,隻有少許的尾部露在外面。
屋裡竟然有弩手!
楊正平大驚,慌忙丢掉手中的火把身子一閃,一支弩箭無聲的從他身側飛過,正插在潘貴的大腿上。
“啊!
”潘貴一聲凄厲的慘叫,震破了甯靜的夜空,随着他的慘叫,一條身影飛快的從房屋裡沖出,淩厲的刀光閃爍着,如同追魂奪命的閻羅,每一刀閃過,都有一個流民無聲無息的摔倒。
看着父親陳江河已經殺了出去,陳越收起了手中的弩弓,操起長槍沖了出去,三個家丁手拿着白蠟杆跟在了陳越的身後。
陳江河一連砍到了三個流民,雁翅刀才被一杆長槍夾住,不由得一愣,對面的流民竟然是個難得的使槍高手,槍鋒閃爍間極有章法,陳江河的興趣頓時被勾了起來,揮舞着雁翅刀和對面的流民戰在一起。
八個流民中真正有戰鬥力的有兩個人,一個就是被弩箭射死的刀疤臉,另一個則是和陳江河戰在一起的楊正平了,剩下的這些人則都是一些烏合之衆,根本不懂武藝的普通人,靠着一把子力氣做些打家劫舍的勾當。
陳越手挺一杆長槍沖入了人群之中,使出每日苦練一千刺的功夫,槍尖連連刺出,又快又狠,連續刺到了數人,竟然沒有人能夠躲過!
“媽呀!
”最後一個流民呆呆的看着身邊的同夥一個個被刺到,隻吓得魂飛魄散,丢下手中的鐵鏟轉身就逃。
也不用陳越再次動手,三個年輕的家丁狂吼着追了過去,在這個流民竄出大門前追上手舞着白蠟杆劈頭蓋腦的亂棍打了下去。
楊正平越戰越是心驚,和自己對戰的絕對是個高手,刀法飄逸狠辣,總是從自己意想不到的地方砍來。
而那個連續刺倒自己數個同夥的年輕人也是一個用槍的高手,雖然他隻是提着長槍站在一旁,楊正平卻不得不分心以防他偷襲。
陳江河越戰越是興奮,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痛快淋漓的厮殺過了。
清嘯一聲,隔開了對方的長槍,飛起一腳踹在了對方拿槍的手腕上,然後把長刀架在了失去長槍的對手的勃頸上。
感受着鋒利的刀鋒,楊正平閉上了眼睛,腦中閃現着妻兒的臉龐,沒有了自己,他們還能在這個世上活多久?
逃跑的流民被三個年輕的家丁生生用棍打死,初次戰鬥的他們太過緊張,下起手來沒個輕重。
能活下來的隻有被弩箭射中大腿的潘貴,以及被陳江河生擒的楊正平了,愛惜對方的武藝,陳江河沒有舍得下辣手。
“說吧,你們是什麼人?
為何要來我家殺人放火!
”屋子裡,三個家丁舉着火把,陳江河居中而坐,盤問着對方的來曆。
這夥人就是沖着殺人放火來的,不弄清楚是誰對自己下黑手陳江河不安心。
楊正平靜靜的站在屋子中間一言不發,不是他有職業道德不願洩露雇主的信息,而是因為雇主就在身邊,根本用不着他多說。
潘貴抱着大腿坐在屋内的地上,看着買通的流民先後被殺死,他的膽子早已被吓破。
當下裡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的原委訴說了開來,交代了個底清,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姐夫楊燦身上,嚎哭着哀求饒過自己性命。
是楊家煤場的煤場主的幕後主謀,陳江河和陳越對視了一眼,均恍然大悟,楊家煤場的老闆楊燦他們都認識,自家所在附近幾個街坊的煤炭都是由他們煤場供應,看來是自家的生意擋了人家的道,這才惹來這場禍事!
隻是正常的生意競争,竟然用殺人放火這樣的極端手段,陳越的心中騰地一下燃起了熊熊怒火!
若不是自己因為考慮生意半夜未睡,說不定一家六口被人燒死在了睡夢之中!
楊家煤場,楊燦,這筆帳我一定要和你好好算上一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