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江詩熒正要答話,就聽到有人通傳,說慧妃求見。
“哀家記得,慧妃也是出身江家?
”
“是呢,慧妃娘娘正是阿熒的大姐姐。
”
“那慧妃娘娘小時候也被人欺負嗎?
”靖王問。
江詩熒笑了笑,道:“大姐姐是母親嫡出的女兒,怎麼會被人欺負呢?
”
話音落下時,慧妃正好被人引了進來。
聽到江詩熒這一句,慧妃就是眉頭一跳。
她強按下心裡的念頭,對着太後行完禮,就聽到那邊靖王問她:“慧妃娘娘,為什麼你小時候不被人欺負,阿熒姐姐小時候卻要被人欺負?
你們府上,不是嫡出的,就誰都可以欺負嗎?
”
江詩熒本來被太後拉着坐在身側,慧妃行禮時,她起身避開了去,此時又坐回了太後旁邊。
慧妃看着眼前這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妹妹,心想,都是一家子出來的,你這樣诋毀母親,诋毀江府,對你自己有什麼好處嗎?
慧妃心裡對江詩熒充滿了不滿,表面上卻是一臉心痛:“妹妹如今,是仍對母親心存怨怼嗎?
”
她若是回答靖王的話,解釋的再好,也落入了下乘。
索性直接對上江詩熒,給她扣一個怨怼嫡母的大帽子,看她怎麼應對。
這一招,在後宮裡向來是很好用的。
可惜的是,年僅八歲的靖王,他根本不吃這一套。
“是本王在問慧妃娘娘,慧妃娘娘問阿熒姐姐做什麼?
”
慧妃的表情似乎凝滞了一瞬,就聽江詩熒還在那裡附和:“姐姐為何不回答靖王殿下的問題?
”
整個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慧妃身上。
她不緊不慢地開口,道:“這并非是因為嫡出庶出的緣故,實在是惡奴欺主,才使得妹妹幼時受了委屈。
”
靖王不依不饒:“那惡奴為何隻欺負阿熒姐姐?
”
“阿熒乃是庶出,殿下是知曉的。
”慧妃語氣輕柔,并不因靖王的無禮而惱。
靖王點頭:“所以就是因為嫡庶之别?
”
慧妃被他一噎,但還是按耐住情緒t:“殿下别急,且聽我說。
”
她将當年的事娓娓道來:“阿熒的姨娘,在她出生時難産而亡,是以一直是奶娘帶了幾個小丫鬟在照顧阿熒。
那奶娘是府裡的家生子,往日裡看着都是個好的。
誰成想她面上看着憨,卻是個内裡藏奸的,這才讓阿熒年幼時受了委屈。
”
侍奉在殿内的晴山姑姑,注意到太後的臉色,于是問道:“府裡的小姐,竟沒個長輩看顧,直接交到幾個奴才手上嗎?
”
晴山的語氣溫和,問的問題卻是直指核心——江夫人就是這麼管家的?
年幼的庶女沒個長輩照看,任由幾個奴才磋磨?
更重要的是,這話出自晴山的口,卻是替聖母皇太後問的。
慧妃并不見慌亂,隻是歎了口氣,道:“母親也總是為此自責後悔,妹妹應當是知曉的。
然而此事,着實是有内情在。
”
“此中内情,還請慧妃娘娘解惑。
”
慧妃道:“妹妹的姨娘,原是母親的陪嫁丫鬟,自小在母親身邊照料的。
母親一向信任她,待她如親姐妹一般,還給她看好了親事,是外面鋪子裡一個小掌櫃,等她嫁過去,過的也是少奶奶的日子。
”
靖王問:“那她怎麼成了姨娘?
”
慧妃歎了口氣:“母親悉心為她打算,卻不料,她早已被府中的富貴迷花了眼,趁父親一日醉酒之後,爬上了父親的床。
母親并不是善妒的人,但被身邊之人如此背叛,打擊之下,還沒坐穩的一胎竟是直接落了,母親也因此在病榻上纏綿了一兩年。
”
此時,慧妃的雙眸内已經彌漫上了水霧,卻仍然強撐着不讓眼淚落下,道:“妹妹出生時,母親身子還未大好,實在沒有精力照顧。
再加上,若是看到妹妹,便忍不住想起她那個福薄的姨娘,無疑是在剜母親的心。
是以——”
慧妃雙肩微微有些聳動,極力壓抑情緒,卻還是忍不住有淚水從眼角溢出。
她看向江詩熒,道:“妹妹若是要怪,便怪我吧。
母親她,着實不容易啊。
”
她要演,江詩熒就陪她演,她直接站起身,沖向慧妃,然後一把抱住她:“大姐姐!
”
江詩熒看着瘦弱,卻是習武之人,身子結實得很。
慧妃毫無預料地被她直接撞了滿懷,若不是身後的白露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好險沒跌坐在地上。
慧妃之前醞釀了再多的情緒,都被江詩熒這一撞給撞沒了。
她想再繼續說什麼,卻聽懷裡的江詩熒已經開始邊哭邊說:“大姐姐,對不起,嗚嗚嗚。
我不應該提起母親的傷心事,都是我的錯。
是我的生母對不起母親,我應該替她贖罪的。
嗚嗚嗚,母親身邊的人嘲諷我也是應該的,我就應該被欺負才能贖罪。
”
慧妃暗道不好,她剛剛說了那麼多,一方面是為江夫人的管家不力找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一方面是為了給江詩熒安上一個生母愛慕虛榮、背叛主子的污點。
有這樣的前提在,江詩熒若表現出任何對母親的不滿,都要被人指摘,是不是和她生母一樣,是個忘恩負義的。
但是江詩熒現在這樣一邊哭着說對不起,一邊說她應該贖罪,說母親身邊的人嘲諷她是應該的。
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在說,母親把對她生母的恨,都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報複不了她的生母,就讓下人都欺負她?
果然,旁邊的靖王道:“阿熒姐姐不要哭,你沒有對不起誰。
就算是阿熒姐姐的生母對不起江夫人,又關阿熒姐姐什麼事。
那些事發生的時候,阿熒姐姐都還沒有出生啊。
”
慧妃内心裡烏雲密布,卻還要裝出溫柔體貼的樣子,她柔聲安撫道:“阿熒,這些都不是你的錯,母親從來沒有怪過你。
”
“真的嗎?
母親真的沒有怪過我嗎?
”江詩熒擡起頭問。
她的鼻尖眼圈都是紅紅的,愈發顯得整個人都可憐可愛,讓人不忍苛責。
慧妃看着她這樣子,覺得礙眼極了,卻隻能道:“自然是真的,一直以來,母親待你不好嗎?
”
江詩熒還沒回答,旁邊的靖王卻很會抓重點提問:“既然江夫人對阿熒姐姐好,為什麼江夫人身邊的人要嘲諷阿熒姐姐?
”
“想來又是刁奴欺主吧。
”上首的太後娘娘語氣淡淡:“江府上的刁奴,實在是有些多。
”
然後,不等慧妃解釋,吩咐道:“晴山,快帶阿熒去梳洗一下。
好好的小姑娘哭成這個樣子,哀家的心都要碎了。
”
等江詩熒梳洗回來,太後伸手招她來身側坐,卻見她福了福身子,道;“太後娘娘,阿熒有個請求,想請娘娘成全。
”
“是什麼請求?
你說說看。
”
“阿熒想知道,生母的姓名是什麼,家裡還有什麼人,如今在哪裡。
”
她的聲音裡還有一絲澀然,表情也不複慧妃出現之前輕松愉悅。
太後聞言輕聲笑了:“哀家還當是什麼大事,慧妃就在這裡,想來一定能夠解答你的疑問。
”
旁邊靖王有些詫異:“阿熒姐姐竟然連生母的名字都不知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