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二日午後,江詩熒剛從壽康宮出來。
前些日子,這京裡的天氣一直陰沉沉的。
也不下雨,就是灰蒙蒙的天,看得人心裡壓抑的慌。
難得今日放晴,看着此刻日頭正好,江詩熒興緻不錯,道:“先不回去,咱們去禦花園轉一轉。
這時節,正好木芙蓉快開敗了吧?
咱們還沒去看過呢,正好今日去看一看。
”
宮裡的木芙蓉很是有些年頭了,如今長得比人都高。
江詩熒帶了秋雨和紅英紅珊,還有兩個小太監,沿着鵝卵石的小徑往前走,眼看着,就要走到一處三岔路口。
層層疊疊的花枝掩映下,隐約可見右邊的小路上似乎也有人向着路口交彙處走來。
女子的聲音透過花與葉的縫隙,清晰地傳到這邊——
“這木芙蓉啊,即使在寒霜冷霧的十月,也仍然能傲然盛放,是以又被稱作拒霜花。
”
聽這聲音,說話的是珍美人。
江詩熒停下腳步,示意身後衆人也不要往前,在此略等一等,免得不小心和珍美人撞到一起。
又聽另一道女聲說道:“珍美人對這木芙蓉可真了解,嫔妾今日算是長了見識了。
”
這道聲音也不令人陌生,是張貴人的。
江詩熒昨晚才剛聽紅英說過,張貴人和珍美人在禦花園攜手同遊,沒成想今日就見到了。
就聽珍美人說道:“我母親很喜歡木芙蓉,是以家裡種了一些。
”
她的語氣之中,頗有幾分懷念。
張貴人讨好道:“等美人誕下小皇子,想必陛下就會晉您為一宮主位。
到了那時,美人的母親就可遞牌子進宮探望了。
”
珍美人聞言,卻什麼話都沒說。
很快,珍美人和張貴人帶着人又往前走了幾步,繞過拐角處,露出了身影。
想來是沒預料到會在此遇到江詩熒,二人初見她,先有些驚詫,然後才行禮道:“嫔妾拜見純貴嫔娘娘。
”
江詩熒道:“不必多禮,都起吧。
”
看張貴人和珍美人手拉着手,親親密密的樣子,江詩熒忍不住有些腹诽。
珍美人如今懷着身子,最是經不得沖撞的時候。
沒見後宮裡這些高位嫔妃,全都對她敬而遠之嗎?
都怕萬一出個什麼事,會牽扯到她們身上。
張貴人倒是好,巴巴兒地自己湊了上去。
江詩熒在這裡遇上她們,也是隔了兩三丈遠,不想有什麼牽扯。
珍美人站直身子,笑着問:“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娘娘,娘娘也喜歡木芙蓉嗎?
”
江詩熒道:“倒也沒有,本宮隻是随便轉轉。
”
然後,瞧見珍美人身後并未跟着馮嬷嬷,她問道:“今日怎麼不見馮嬷嬷跟在你身邊?
”
自從馮嬷嬷被指到珍美人身邊後,很是盡職盡責,就連每日去貴妃宮裡請安時都會跟在她身後,生怕她遇到一星半點的意外。
珍美人答道:“馮嬷嬷今日不小心扭傷了腳。
”
合情合理,卻讓江詩熒心中更加謹慎,覺得今日怕是會有事發生,打定主意要離她遠一些。
寒暄了幾句後,珍美人似乎看出來了江詩熒談性不高,便識趣地告辭。
江詩熒仍然站在原地,準備等她們走遠了再往前。
珍美人和張貴人帶人往左邊小路上走去,走了沒兩步,就聽到她一聲驚呼。
原來是她身側的張貴人,不知為何竟然往前一倒。
珍美人與她手挽着手,眼看着就被她連累的身子前傾,要向着地面上倒去。
張貴人趕緊放開手,卻已經太晚了。
她們身後的宮女和小太監伸手要去拉人,卻反而撞到一起亂糟糟的,誰都沒能拉住她。
江詩熒在心裡歎了口氣,卻還是腳下運步,也不知怎的,就見她飛快地繞過擋在前面的太監宮女,到了珍美人身前,堪堪扶住了她。
珍美人松了一口氣,說道:“多謝純貴嫔。
”
倒在地上的張貴人也是無比慶幸。
純貴嫔這不僅是救了珍美人,也是救了她的命。
若是因為她的原因,讓珍美人這一胎有個什麼好歹,她能落得的最好結果,恐怕也是在冷宮裡殘羹冷炙了此殘生。
張貴人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見珍美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手捂着肚子道:“我的肚子疼。
”
江詩熒厲聲喝道:“還不快去請太醫。
”
離這裡最近的是謹妃的永福宮,江詩熒當機立斷地命人将珍美人擡到永福宮去。
永福宮裡,謹妃已經收到了消息,并且把正殿的寝殿讓了出來,讓太醫給珍美人診脈。
江詩熒大緻跟她描述了事情的經過,就見一向和善好說話的謹妃臉色瞬間沉下來,看向張貴人的眼神頗有幾分妃位的威嚴。
張貴人害怕急了,着急地解釋道:“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當時腳底一滑沒站穩才會往前倒。
”
謹妃瞥了她一眼,吩咐左右道:“扶張貴人去殿外跪着。
”
貴妃到的時候,就見張貴人跪在殿外。
她的眼神在張貴人身上掠過,什麼話都沒說就帶人進了殿。
貴妃的頭發隻是匆匆挽了個髻,臉上未施脂粉,穿的衣服也偏簡單舒适。
顯然是一收到消息,就趕緊往這裡趕。
見謹妃和江詩熒要行禮,她直接攔住,道:“别多禮了,快跟本宮說說怎麼回事。
”
難怪她這樣着急,也難怪剛剛謹妃難得的冷下了臉。
她們二人如今執掌宮權,今日之事,一個不好,可能就是她們管宮不力的罪過。
江詩熒正要開口,就聽到外面的小太監通傳:“陛下駕到。
”
幾人對着陸昭霖行禮,陸昭霖親自扶了江詩熒起來,道:“今日之事,又是多虧了你。
”
江詩熒道:“本就是阿熒應該做的。
”
陸昭霖正要細問今日的經過,麗妃等人也到了,紛紛給他行禮。
陸昭霖叫了起,眼神不經意地掠過她們,不知看到了什麼,眸子瞬間暗了下來,指着站在末尾的兩個小妃嫔道:“你們兩個,是哪個宮的、叫什麼名字?
”
被他點到的兩人,聞言心頭一喜。
她們都是今年大選進宮的,進宮都快小半年了,卻還不曾侍寝過。
宮裡人人都是一雙勢利眼,她們位分低又不得寵,過的什麼日子可想而知。
如今,是時來運轉了嗎?
就聽她們答道——
“嫔妾含章宮關采女拜見陛下。
”
“嫔妾景仁宮陳采女拜見陛下。
”
然後,滿懷期待的二人,就聽到陸昭霖開口說:“貴妃,把她們二人的綠頭牌撤下去。
”
緊接着,他看向這兩位采女,道:“你們兩個,回去禁足三個月。
”
二人直接懵了,剛要求情,就被姚興德招呼人帶了下去。
江詩熒毫不意外。
看看貴妃的打扮,再看看謹妃靜妃等人的打扮,就連平日裡恨不得在頭上開個首飾鋪子的麗妃,今天都穿的清湯寡水的。
顯然,在收到了珍美人胎像不穩的消息之後,不管她們是真心還是假意,都無心裝扮自己。
剛剛那兩位,卻穿的跟個花蝴蝶似的,臉上的妝容也是精緻美麗,在一衆妃嫔裡顯眼的很。
顯然不是為了珍美人和皇嗣趕來永福宮,而是為了在這裡有個機會能見到陸昭霖。
卻不料,陸昭霖心裡正為珍美人肚子裡的孩子擔心着急,她們正好撞上來,成了城門失火被殃及的池魚。
這時,幾位太醫正好從寝殿的內間走出來。
陸昭霖着急地問:“珍美人如何了?
”
為首的趙院史行了一禮道:“回陛下的話,珍美人今日受了驚,險些見紅。
臣為珍美人施了針,現下胎兒的情況已經穩定住了,隻需再用幾日安胎藥便可。
”
聞言,殿内衆人總算放下心來。
趙院史禀報完畢,珍美人的大宮女長夏也從內間出來,上前幾步,行了一禮道:“奴婢見過陛下,我們小主想請陛下入内一t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