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眼中染上星點光芒,有種他鄉遇知音的激動。
李氏無奈歎氣,“母親,婉姐兒是世家出來的貴女,再得體不過的,您可别給人帶偏了。
”
王老夫人撇撇嘴,“老身看,你們才是被帶偏的那個。
”
林清婉被王老夫人的模樣逗的笑了起來,對王老夫人是真心的喜歡,在這個陽盛陰衰的朝代,王老夫人能有此脊骨着實罕見,活的通透敞亮。
正說着,王景胥皺着眉,若有所思的走了進來。
李氏詫異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不是去陪周世子了嗎?
”
王景胥擡眼看向母親,微搖了搖頭,“世子走了。
”
而且還很是奇怪。
“這麼快?
”李氏有些驚訝,卻也并未再問。
王景胥也收起思緒,溫和的看向上位的王老夫人與低眉垂目的乖巧少女。
方才的匆匆一瞥,令他眼前一亮,此時才來及細看,少女有着江南女子獨有的柔美,眉目如畫,冰肌玉骨,渾身散發着大家閨秀應有的溫婉端莊。
本是溫柔如水,細膩如花,可他卻從她清澈的眸中看出幾分清冷。
猶如開在高山雪嶺之上的菟絲花,霄壤之别卻又毫不違和。
“這是你大表哥,你大舅舅家的。
”王老夫人出聲介紹。
李氏接口,“先前在遊廊上便見過了,婉姐兒聰慧,一眼便猜出了景胥身份。
”
李氏拿帕子掩着嘴笑。
林清婉有些不好意思,“大舅母長的好看,大表哥肖母,一眼便能認出來。
”
“瞧瞧,婉姐兒嘴多甜,一連誇了兩個。
”李氏笑的眉眼彎彎。
王景胥臉上爬上紅雲,慣來沉穩的他竟有幾分無措。
“好了,都别逗她了。
”王老夫人嗔了李氏一眼。
轉而看向林清婉,“你大舅母給你備好了院落,是你母親閨閣時住的地方,你舟車勞頓多日,又受了驚吓,先回去歇息歇息吧,等晚間開個家宴,在帶你認認人。
”
“是。
”林清婉福身應下,跟着李氏走了出去。
宣氏跟在後面,滿臉是笑,沖林清婉道:“你外祖母可真是疼你,錦繡閣可是府上最好的院落,空了這麼多年,連妍兮都沒這福氣,你一來就給了你。
”
林清婉隻笑,并不接話。
李氏卻是沉了臉色,“弟妹說的這是什麼話,錦繡閣本就是姑娘家的住所,又是小妹未出閣時住的地方,如今給婉姐兒住自是理所應當。
”
“往日倒沒見弟妹想起妍兮,這會兒倒是親熱起來了。
”
宣氏臉色一僵,“我隻是随口說說,嫂嫂怎的就往心裡去了,不過是玩笑話罷了。
”
“這府上可還有一位表姑娘呢,我隻是感慨感慨罷了。
”
李氏冷笑一聲,将林清婉拉到右側,“弟妹,你我是親妯娌,與小妹是嫡親,該知道遠近分寸才是。
”
話落不在停留,拉着林清婉徑直走了。
林清婉垂頭跟着,不問也不言語,規規矩矩的模樣讓李氏臉色緩和不少,拎得清又安分,她也樂的為她出頭,博婆母開心。
“你别在意,你二舅母不是個心壞的,就是有時候有些拎不清。
”
“無妨,清婉不曾放在心上。
”
寄人籬下,幾句陰陽怪氣實算不得什麼。
李氏滿意的拍拍她的手,将人送到錦繡閣,又囑咐有什麼缺的及時告知她,看了一圈确定沒什麼問題才離開。
檸襄,檸霜早已候在錦繡閣,李氏又給她安排了兩個一等丫鬟,四個二等,六個婆子。
一衆仆從候在正房門口,林清婉有些累,簡單說過兩句便讓她們各自去忙了。
檸襄服侍林清婉沐浴,“小姐,老夫人與舅夫人真疼您,連仆從都是按照世家嫡女的規格安排的。
”
這是将林清婉看做王家人,而非寄人籬下的表小姐,是擡舉。
林清婉閉着眼睛笑笑,沒有答話,
這世上任何一種關系都需要費心思維持,王家先釋放了善意,她就得同樣回以真心,并且付出更多方能立足。
從浴桶出來,林清婉身着中衣躺在玫瑰塌上,環視這間閨房,從床榻桌椅,到擺設書畫,無一樣不奢華貴重,都是難得的佳品,可見她母親閨閣時何等受寵。
李氏新提的兩個一等丫鬟,一個名喚月離,一個名喚月禾,月禾看起來是那種老實本分,且幹活麻利的,而月離…頗有幾分姿色,眉眼間便帶了幾分張揚,
因着林清婉所帶的東西都被難民損毀,是以,她們便将王老夫人賜下來的東西一一擺放進妝台,忙完又極其規矩的退了出去。
林清婉剛躺下不久就累的睡了過去。
“小姐,小姐。
”檸襄小心的輕推着她。
林清婉睜開眼,還有些迷糊,眉心蹙着帶着不虞。
“小姐,老夫人派了府上繡娘來給您量尺寸做衣服。
”
“請進來。
”林清婉揉揉眉心,隻得起了身。
檸襄領着人進來,是一個三十上下的婦人,給林清婉見過禮後便開始量身形。
林清婉伸直雙臂,任由她擺弄,隻聽她呀了一聲,林清婉垂眼看去,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婦人臉上帶着驚歎,從林清婉兇上收回軟尺,恭敬道,“奴家今日先給表小姐趕制出來兩身,晚間便可送來。
”
林清婉臉上紅暈還在,微微颔首:“有勞了。
”
婦人笑笑,“表小姐客氣了,老夫人特别交代的,是奴家的本分。
”
送走繡娘,林清婉卻有些睡不着了,一直呆坐到了午時,午飯是在錦繡閣用的,四菜一湯,葷素搭配,口味清淡,可見是用心了的。
月禾笑道,“老夫人當真是将小姐放在心尖上疼的。
”
林清婉擡眸看了她一眼,不禁暗歎,不愧是大家族教養出來的,便是這份剔透心思,便勝過許多小官之女了。
這句小姐,而不是表小姐,便表了忠心了。
用過午飯,林清婉閑的無聊,之前的雜記也在那一晚被難民搶走了,月禾走上前,小心問道。
“小姐若是無聊,可需要奴婢陪着說會兒話。
”
林清婉看向她,忽而點頭一笑。
月禾腼腆笑笑,跪坐在了榻邊,輕柔的給她按着腿。
“你起來吧,在我這,不必如此。
”便是檸襄她們,林清婉也從未讓她們如此伺候過。
月禾楞了一瞬,随即垂頭應是,緩緩站起身,不曾發出任何聲音,一舉一動都極其規矩。
門外傳來一聲輕嗤,随即快速消散,林清婉擡眼看去,隻瞥見一縷衣角,是另一個一等丫鬟,月離。
她轉而看向月禾,後者微垂着頭,臉色清淡,看不出什麼情緒。
“你不是家生子吧?
”
月禾訝異擡眸,“正是,奴婢是外面買來的,先前在後院裡做些粗活,剛來府上一年有餘。
”
倒是挺實誠,林清婉笑笑。
“奴婢和月離前幾日剛被大夫人提上來伺候小姐,月離是家生子,先前是三公子身邊的。
”
怪不得會這般不滿她這個新主子,從府上爺們身邊調到她這個寄人籬下的表小姐這,天壤之别,的确該委屈。
月禾說話輕聲細語的,将王家的主子略略都提了一遍,包括主子們之間的微妙關系。
原來,二舅母宣氏與三房的夫人是親姐妹,不過二房是嫡,三房是庶,雖是姐妹,可礙于王老夫人對庶子的漠視,二人極少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