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正在和人打電話,他聽見門口聲音響動,擡眸看了下。
看清來人是阮梨清,眉梢一動,随後挂了電話。
阮梨清的視線率先落在他被包了繃帶的左手上,輕嗤了聲:“你在這辦了年卡?
”
沈灼一頓,“你怎麼來了?
”
“林傑給我打電話,說你在家自殘。
”阮梨清緩步到他床邊停下,她垂下眼睑,語氣淡淡然,“真有勇氣,現在能告訴我是什麼感覺了嗎?
”
她問的是,沈灼觸碰燒燙的鋼管,是什麼感覺。
可能因為受了傷,沈灼臉上有些發白,他擡眸看向阮梨清的時候,那雙黝黑的瞳孔顯得格外的深邃。
他抿了下嘴唇,才問阮梨清:“那會是怎麼忍下來的?
”
阮梨清問他是什麼感受。
疼,很疼。
十指連心,錐心蝕骨的疼。
沈灼無意識的又看向阮梨清纖細的手指上。
這麼細的手指是怎麼忍着那種刺骨的疼痛,硬生生打開了房門的呢?
阮梨清發現了他的視線,眼神閃爍兩下,然後若無其事地往邊上退了兩步,稍微避開了些沈灼的視線。
“雖然現在說可能有點晚,但當時我的第一想法倒不是為了救你,而是因為我也不想就那樣被困死在那裡,所以你沒必要太自我洗腦。
”
阮梨清說完,看到沈灼正在吊的水要完了,遂走到另外一邊,順手幫他換了下開關。
病床本來就窄小,阮梨清離得床邊近了些,身上的香味盡數都傳進了沈灼鼻尖。
他略微擡眉,看着阮梨清替他調節輸藥管的模樣,看上去有幾分乖巧。
可惜阮梨清不吃這套,阮境白以前生病,她陪護過一段時間,所以動作很麻利。
而幫沈灼調節好以後,她立馬就讓開了,順便伸手按鈴叫了護士過來取針。
護士那邊應答以後,阮梨清才看向沈灼,“好心勸你一句,你這樣做,倒黴的隻有林傑,再好的兄弟也受不了,适可而止吧。
”
她這也算好心提醒了。
畢竟如果沈灼當真出了什麼大事,光看林傑的态度就能知道了,那些罪名必定會安在她身上。
沈灼眉目低沉,他靜默了片刻,才緩緩擡起頭,“你是不是就是這樣想的?
”
是不是就是因為受不了他,現在才這麼冷漠?
阮梨清想了下,坦然點頭:“積少成多,差不多吧。
”
“那我還給你呢?
”沈灼心裡憋悶的厲害,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直接說出這句話了,他問阮梨清:“如果我把以前做過的事,每一件都補償給你呢?
”
阮梨清顯然沒想到沈灼會說出這種話,她眉心擰了一下:“沈灼,你現在很缺愛嗎?
”
她是真的有點不明白,“一次兩次,我還能給你找借口,是你覺得虧欠想彌補,那你現在又在幹什麼?
自我作賤?
”
阮梨清居高臨下地看着沈灼,臉上慢慢浮出絲不屑來,“我真的看不透你。
”
沈灼紮着針的手,放在床上慢慢收緊,管子裡很快就有皿水倒流,然而他卻全然不覺。
“不管是失去自己的工作,還是被燙傷,我都體驗過了。
”沈灼的嗓音又低又沉,像是在壓抑着什麼情緒一樣,他一字一頓的問阮梨清:“還有什麼,你想讓我做的?
”
阮梨清頓住,她眯起眼睛,突然冷靜下來:“你的還給我就是這個意思?
”
他再經曆一次,她所經曆過的那些傷痕苦難,就可以當做還給她了?
簡直笑話!
那些苦難和傷疤抹不去散不掉,怎麼可能因為他受了一樣的傷,就被抵消掉了呢?
阮梨清心口起伏了兩下,她才竭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緒,随後冷嘲開口,“你确定你不是想要再次提醒我,曾經我有多蠢嗎?
”
“我沒這麼想。
”沈灼眉心皺起,他說:“我不相信感同身受,但如果我經曆一次,大概就明白了。
”
阮梨清覺得他實在不可理喻,但也懶得花時間去勸說。
在護士進來取針後,索性直接就出去了。
林傑還在外面等着,見阮梨清出來,沉着臉本來想問問沈灼怎麼樣了,然而卻在看到她一臉冰冷後,識趣的沒再開口。
他擡腿進了病房,護士正好出去。
他就問沈灼:“你們又聊什麼了?
”
沈灼頭也不擡,“你怎麼還沒走?
”
“我去哪,别我前腳剛出醫院,你後腳就直接進ICU。
”林傑抽了椅子在他邊上坐下,語氣淡淡,“我在這看着你得了,免得你真把命給折騰沒了。
”
沈灼沉默了一會,才突然出聲反問他,“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挺作的?
”
林傑本來正要喝水,在聽到他這話以後,直接被吓得嗆咳了聲。
他驚恐地看向沈灼:“操,你剛剛問什麼?
”
沈灼面無表情:“沒什麼。
”
“不是。
”林傑都要被氣笑了,他把杯子放回去:“阮梨清說你作了?
不是,你什麼時候是在意别人說法的人了?
”
話剛說完,他又想起來。
沈灼現在可不是在意别人的看法嗎,尤其是阮梨清的。
而阮梨清,在出了沈灼病房以後,本來是打算直接離開。
但到底還是在路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轉了個方向進去。
沈灼的主治醫生是燒傷科的主任,阮梨清坐在他面前,将沈灼的診斷結果看完了以後,才問道:“會影響骨頭嗎?
”:
主任神情有些複雜:“腕骨附近沒問題,但是他的小指被鋼管砸了一下,雖然影響不大,但是對手指要求靈活的動作,估計困難。
”
阮梨清臉上有瞬間的沉重,但她很快又整理好心緒,繼續問,“灼傷面積很大嗎?
”
“這是肯定的,不過按照目前的植皮技術來說,隻要傷口恢複好,不是大問題。
”
阮梨清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心情有些沉重。
她出沒離開醫院,反而是在附近的咖啡館裡坐了一會,直到快傍晚,才在附近打包了一份晚飯。
不過她沒再進醫院,而是在外面給林傑打了電話,讓他出來。
隻是。
出來的卻不是林傑,而是沈灼。
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外面搭了件大衣,手上纏着紗布,慢慢走過來,然後停在阮梨清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