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哥哥?
”
鳳離有那麼一瞬間的心不在焉,阿琇便叫了他一句,“你在想什麼?
”
鳳離回過了神,将她的手握住,“沒什麼……”
“姑娘!
”
鳳離正要往下繼續說,匆匆跑來了個俏麗的小丫鬟。
見到了鳳離,忙福身行禮,“見過王爺。
”
又喜滋滋地對阿琇說道,“太太那裡有事情尋姑娘呢。
”
“娘找我?
”阿琇詫異,“知道什麼事麼?
”
小丫鬟笑道,“方才咱們四太太的娘家來人報喜,說是過幾日,霍家的菲姑娘放定。
太太想着,讓姑娘一同去看看出什麼賀禮好呢。
”
小丫鬟嘴裡的四太太,自然就是指霍昀了。
阿琇漸大,溫氏在理事的時候,便時不時地将她帶在身邊。
“菲姐姐?
”
阿琇吃了一驚。
霍菲竟然就要定親了?
這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知道是誰家嗎?
”阿琇很是納罕。
過年的時候,霍菲還和康王府的鳳羽暧昧極了,手拉手逛夜市看花燈呢,這才幾個月的功夫,就要定親了?
小丫鬟搖頭,“這個倒是沒聽清楚。
哎呀姑娘快些回去吧。
”
阿琇索性便拉着鳳離一起,往溫氏的正房裡去了。
“娘!
”
進門的時候,便看到了溫氏正在看着一本賬冊子,見了鳳離進來,含笑便要起身。
不管怎麼說,鳳離如今身份不同,一躍兩級,直接當了王爺。
鳳離忙道,“伯母這是要讓我羞愧嗎?
”
看看溫氏臉上神色,很是大言不慚,“咱們一家人,哪裡用得着這些?
”
就是剛剛他和九皇子鳳容一起去春晖堂,顧老太太也不過是拿着他們做尋常晚輩看待的。
“如此,失禮了。
”溫氏便安坐不動了。
倒不是托大,實在是鳳離這些年常來常往的,也實在是難以叫她把他當成個威嚴的王爺看待。
“娘啊,我聽說菲姐姐要放定了?
”阿琇湊過去,“是定了誰家啊?
也太突然啦。
”
之前半點消息都沒聽說呢。
難道就是鳳羽?
“不是鳳羽。
”鳳離敲了敲阿琇的腦袋,“他尚在孝中。
”
開春的時候鳳羽那個病歪歪在床上許久的發妻,終于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妻孝一年,鳳羽就算是再急着續娶高門貴女,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就大喇喇定親。
聽明白了他話中意思,阿琇神色複雜地看了看他。
鳳離:……
這丫頭有時候實在是讓人很想揍一頓。
又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解氣。
溫氏重重地咳嗽了兩聲,臉上神情挺古怪的。
“來人說,霍菲是定給了她舅舅家的表弟。
”
她也是見過霍菲的人,就沖着那次沈家人上門去請靖海侯府上相看霍昀的時候,霍菲打扮得嬌嬌弱弱,一扭三道彎地出現,溫氏就對霍菲沒什麼好感。
何況,阿琇還告訴過她,霍菲與康王府的鳳羽有那麼點兒不清不楚的,就更叫溫氏不喜歡這個看着挺漂亮的小姑娘了——那會兒鳳羽發妻雖然病重,可是還沒過世呢。
聽說,從正月裡開始,霍菲的母親就病了,霍菲在床邊侍疾,都沒出過侯府的大門。
溫氏還覺得,不管怎麼說,霍菲還算是個孝順的孩子。
誰知道,再一聽見消息,就是她要定親了。
“霍家二夫人的娘家?
”阿琇也是很震驚了。
就霍菲那個性子,說得好聽點是矯情,不好聽就是不安分。
“什麼仇什麼怨啊。
”
把霍菲養成了那個性子,然後嫁給娘家侄子去?
溫氏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又胡說八道了。
”
這偶爾口無遮攔的模樣,也是叫她很是心累了。
“我隻在您這裡才說,外人才聽不見呢。
”阿琇自知失言,讨好地給溫氏端茶。
溫氏失笑,“總是這般,叫阿離看着,像什麼樣子?
”
“阿琇天真純善,這樣就很好。
”鳳離立刻為阿琇辯道,“自家人跟前,若是不能暢快說話,還要藏着掖着,也不是她了。
”
這話叫阿琇聽了覺得很是舒心,給了鳳離一個贊許的眼神。
鳳離垂眸一笑,看上去甚是賢良。
二人的眉眼機鋒,叫溫氏看得牙酸,擺擺手,“成了,啊,阿離你也莫要誇她。
”
再誇,隻怕尾巴就要翹上天了。
這母女兩個還有事情要商量,鳳離自己也還有些事務要回去處理,起身與溫氏告辭離去了。
溫氏便帶了阿琇一同,去了春晖堂裡,與顧老太太說霍菲小定之事。
這親事定得十分利索,顧老太太想起親家母的性子,與溫氏感歎道,“這倒是像她的為人。
”
幹幹脆脆的,絲毫不會拖泥帶水。
霍家并不想與宗室扯上幹系,尤其是康王府。
霍菲不知好歹去招惹鳳羽,霍家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索性,将霍菲先一步發嫁出去。
不管鳳羽是心存拉攏霍家,還是确實對霍菲有幾分真心,康王府總不會去娶訂過親的女子。
溫氏也地那頭,“老夫人看得真着。
”
霍二夫人娘家都是讀書人,在海疆很是有些聲望,卻又無人出仕。
與侯府聯姻,親上加親,到時霍菲拘在海疆,再多的雄心壯志也都無處施展了。
婆媳二人很是為霍老夫人的眼疾手快感慨了一番。
不過這次,霍老夫人還真是很無辜。
要把霍菲嫁給二夫人娘家侄子的,是霍二自己。
此時的霍二,正站在卧室裡,垂眸看着躺在床上流淚不止的妻子。
霍菲半跪在床邊,眼皮兒紅腫,顯然也是哭了許久的。
“更貼已經換過,這門親事再無更改的可能。
”沉默了許久,霍二幹巴巴硬邦邦地說了一句。
将霍菲嫁回嶽家,是他能夠想到,為女兒找到的最好歸宿了。
依着父母的意思,妻子和女兒偷偷摸摸與康王府勾連,甚至霍菲連體面都不要了,與有婦之夫公然上街,就該修個小佛堂,叫她們好生在裡頭靜靜心。
霍二舍不得。
他對妻子一見鐘情,當年娶她的時候,便說過,這一輩子一定會叫她過得順心如意。
妻子對爵位耿耿于懷,他便努力在軍中拼殺,想要靠着軍功搏個更好的前程出來,叫她也能在許多的女眷跟前揚眉吐氣。
回到了京城裡,她從最初的局促,到後來日日出門走動,甚至與王府女眷親近交往,他心中有一絲不安,可看着妻子眼中終于有了光彩,也還是不忍攔着她。
可是縱容霍菲,妄想與康王府聯姻,這叫霍二不能再忍。
從被禁足在府裡,不叫出門後,霍菲看似老實了幾天。
霍二心還沒有放下來,卻又發現,霍菲竟是偷偷地買通了兩個下人,往外送信兒!
從來都是很優柔寡斷的霍二,頭一次雷厲風行,以最快的速度與嶽家定下了親事。
當然,女兒好高骛遠,性情又被妻子養的嬌縱,實在是擔不起長房長媳來。
他與嶽家定下的,是二舅兄的次子。
那孩子比霍菲還要小上一歲,天資有限,雖也是從小讀書,隻這麼多年了,也隻勉勉強強地中了個秀才,名次比孫山高了那麼一名。
不過霍二對那個内侄也還是很喜歡的,憨憨厚厚的,是個實心眼的孩子。
從小,便愛追在霍菲身後喊着表姐。
作為個過來人,霍二能看出,那孩子看着霍菲的時候,是滿腔子喜歡的。
有個真心喜愛的人做丈夫,霍菲婚後也不會很難過。
他會給女兒厚厚的嫁妝,也會在能力所及的時候提攜女婿。
隻要夫妻一心,往後日子也是越過越好不是?
很明顯,嶽家那邊也是看明白了這一點的。
舍出個前程有限的孫兒,将外孫女迎娶回去,總有諸多的好處。
就隻是可惜了,妻子和女兒都不能理解他這番苦心。
甚至,在聽說了兩家親事定下的時候,妻子歇斯底裡地與他撕扯了一回,瘋狂的模樣,叫他都仿佛不認識了。
“父親,您就這麼看不得女兒好麼?
”霍菲滿眼都是哀怨,流着淚,“我不喜歡表弟,我不願意嫁給他!
”
一個庸庸碌碌的,甚至連男人都稱不上的人,憑什麼做她的丈夫?
“菲兒别哭!
”霍二夫人抓着女兒的手,看向丈夫的眼裡,竟是沒有半點從前的柔情蜜意,“我不同意,誰也不能按着你的頭嫁人!
憑他是誰,都不行!
”
聽出妻子這話中有話,竟是隐隐指着老夫人。
霍二隻滿嘴苦澀。
妻子何時變成了這樣?
從前那個滿身書卷氣的斯文少女,到哪裡去了?
“嫡親的表姐弟做夫妻,又有什麼不好?
”霍二忍氣,耐心勸道,“莫非你對自己的娘家,還不放心嗎?
”
“呸!
”
提起娘家來,霍二夫人愈發氣惱,猛然做起來,抓過枕頭就狠狠地朝着丈夫砸了過去,尖聲喊道,“既是你覺得好,當初我要把兄弟說給你那個寶貝妹妹,你怎麼不答應?
”
娘家什麼樣子,霍二夫人自己再清楚不過。
數代都是讀書人,卻清貧,就算在海疆那個小小的地方聲望高,又有什麼用?
“你妹妹就是寶,就要嫁到國公府去,就要嫁給大将軍做诰命夫人,我的菲兒就是草,隻配嫁給個窮秀才?
”霍二夫人雙目赤紅,狠狠一口啐在地上,“我告訴你霍二,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