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啟駕車離開,許遲卻站在樓下花壇處久久沒有挪動腳步,他看着不遠處黑如漆墨的天空,腦海裡有一根線在不知不覺中連接起來,卻也找不到終點。
他找上門,正好是在一個月之前。
那時候安瑟剛走。
許遲還在H市處理爛攤子,接到婁啟電話的時候他是意外的,但還是耐心聽他說明了來意。
婁啟是安之林從清河帶回來的,這件事并不是什麼秘密,他家出了火災,父母在那場意外裡雙雙身亡,緊接着妹妹又被卷入大海不知所蹤,短短幾天之間,幸福的一家人隻剩下他一個人。
但他電話裡突然告訴許遲,當年那場火災很大概率和安之林有關。
許遲當時覺得他瘋了。
“他有什麼道理放火燒了你家?
”
“我不知道。
”
婁啟的聲音沉的發涼,“那麼你說,他又有什麼理由把我帶回京城?
”
安之林并不是做好事的人,就算看到一個孤兒,捐點錢對他來說已經是能賺口碑又能發好人卡的行為,沒必要把一個拖油瓶帶回安家。
唯一的可能就是擔心斬草不除根。
當時安家的新聞已經鬧得沸沸揚揚,如果婁啟在這個時候再出事,勢必會引起更大的關注。
如果真的是安之林策劃了一切,那麼他也會很容易被扯進旋渦。
“說不通。
”
許遲依舊理不出頭緒,“他的動機呢?
”
安家是京城的百年大家,跟清河這種小地方的人有牽扯本身就是很牽強的事,更别說跟這個小地方的人産生什麼恩怨情仇……
“等等。
”
他豎起手,腦海中突然被什麼擊中。
“安之林……當年為什麼要帶着一家人去清河?
”
真正的動機,應該從這裡開始。
婁啟不意外他的聰明,想讓他幫忙,自然也不會有所隐瞞。
“具體去做什麼我不是很清楚,我那時候太小,記憶模糊,但因為我們家是臨海,每天在沙灘上玩的小孩子有很多,所以我很早就見過安瑟。
”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有了潤色,聽起來是很喜歡那個小丫頭。
“她跟我妹妹玩,我照顧妹妹,自然也能聽到她們聊天。
”
“她說爸爸帶他們來這裡旅遊的,媽媽肚子裡有小弟弟了,但是媽媽心情很不好,爸爸想讓媽媽開心。
”
所以安家到清河這個小地方是為了旅遊,讓當時的安太太散心。
許遲眉梢越擰越緊,“安太太,人呢?
”
婁啟深吸了一口煙,嗓音平淡。
“死了。
”
“……”
“她是這場事故裡最先死的一個人。
”
在火災之前。
什麼緣由都沒有聽出來,但許遲就是莫名倒吸一口涼氣,感覺這場事故充滿戲劇性,并且這麼多疊加在一起,那麼就一定不是巧合。
“他們當時租的一個海邊民宿,安太太死在陽光房裡,台風吹塌了上面的玻璃,正正好好的砸在她身上。
”
“但是當時縣裡被吹垮的房子有很多,大部分都是被掀翻了屋頂,所以也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特别的地方,沒有人查,緊接着過了兩天,我家就發生火災。
”
婁啟娓娓道來的嗓音很低沉,被煙霧浸潤過後,有種曆經千帆的滄桑感。
“很巧的是,我家就在民宿隔壁。
”
很多事情都沒有證據,過了那麼多年也無從查起。
但婁啟為此家破人亡,幸福的四口之家隻剩下他自己一個,既然已經發現了苗頭,他就不可能讓這件事就這麼銷聲匿迹,能查到多少算多少,就算不能還冤死的人一個公道,也不能停。
許遲摩挲了一下虎口,“那你不盯着安之林,成天圍着安瑟做什麼?
”
“保護她。
”
“?
”
“這是安之林給我的任務。
”
婁啟半笑不笑的呵了聲,“再說安之林哪裡有那麼好查?
當年的事情被他捂得死死的,他回來就開始營造為了愛妻萎靡不振的人設,安家大部分的事情都交給老夫人來處理了,安之林經常幾個月都見不到人。
”
他停頓了一下,“安瑟是唯一的切入點。
”
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
她雖然看起來風風火火,實際上心眼不壞,也不設防,有什麼就會說什麼。
原本婁啟還想透露一點消息給她,以安瑟的性格,看到一點點縫隙就會想方設法的去把事情查清楚,但是……
真的到了那一刻。
竟然又覺得不忍。
許遲有長達一分鐘的時間沒有說話,電話兩頭隻有對方的呼吸聲,黑夜沉沉,将電話兩邊的人都鍍上一層難以窺視的外皮,令人捉摸不透。
良久,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氣。
“我幫你。
”
另一頭沉默,在等着他的但是。
“我的條件是不管真相如何,你都不許動安瑟,安家的死活我管不着,但這個女人是我老婆,當年那些惡心事兒也跟她沒有任何關系。
”
婁啟似乎是松了口氣,“可以,我答應你。
”
—
整整一個月,查到的東西寥寥無幾,隻是讓人越來越看不清背後到底怎樣一雙手。
許遲抿滅煙頭,擡手往自己身上嗅了嗅。
上樓後還是覺得不太保險,又去浴室洗了個澡才上床,他猜得一點錯都沒有,才剛剛抱到懷裡女人就滾進來,明明還雙眼緊閉,那鼻子就像狗一樣聞了又聞,确認沒有煙味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過去。
他無奈,擡手扒開她臉上的頭發。
然後把人越發緊密的抱進懷裡,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
安瑟第二天早上是迷迷糊糊被親醒的。
男人的手緩緩觸碰在肌膚上,仿佛能感受到他指尖的紋路,她不受控制的低哼了一聲,男人暗啞的聲音咬着她的耳垂,“起床了寶貝。
”
“你壓到我了……”
“壓疼了?
”
“唔。
”
“乖,我給你揉揉。
”
“……”
謝謝。
安瑟感覺一股電流從腳心直竄而起,直沖天靈蓋,緊接着頭皮發麻。
她五指從男人發梢裡穿插而過,短粗的觸感在手心酥酥麻麻,那種感覺是說不出的令人悸動。
因為考慮到要趕飛機,這場運動時間緊任務重,但質量也前所未有的高,不知道這次分開又要間隔多久,許遲幾乎是想把她融進身體裡。
結束後一起洗澡,免不了又是一陣胡鬧。
“來不及了!
”
安瑟拍開他的手,又一下跳到他身上深吻他,“真的……真的要走了。
”
許遲呼吸很重,輾轉抱着她走出洗手間,唇齒厮磨裡啞聲道:“要不改簽?
幹完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