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母親商定了,續弦鐘宜沛以及擡蕭姨娘為平妻之事後。
容束隻覺得大事已了,心中暢快不少,和母親說了許多家鄉之事,一時間倒有些感念與蕭姨娘青梅竹馬的情誼了。
縱她有千般錯處,可愛自己之心不假。
容束踏進碧草院,碧草院内本精心養了不少四時花卉,哪怕在深冬,也有一番景色,如今來卻見凋零之象。
他隔着窗,隻看見蕭姨娘的背影,手裡拿着針線,多半是在給腹中的孩兒做些衣裳鞋襪,倒是一副慈母之像。
“楚楚。
”
他忽然出聲,吓了蕭姨娘一跳,一下子将手中的東西塞進了繡籃裡,推到了枕頭之後。
背對着容束,她飛快地将指尖用針紮破,轉身将手藏在背後,“表哥怎麼忽然來了,楚楚還以為,表哥此生都不願再見楚楚了。
”
見蕭姨娘遮遮掩掩,容束上前握住她的手,果然見手指被針紮破,低頭含住了她的手指,吮吸掉皿珠。
“是我不好,吓着你了。
今日來,是想告訴你一件大好事。
”
蕭姨娘被關了幾日,神情不振,有些萎靡,此時聽到這話,又見容束和顔悅色,不禁提起心神,以為是祖母的承諾終于有望達成。
“是什麼大好事,楚楚願聞其詳。
”
容束笑着摟住蕭姨娘,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三月十,我便行禮将你擡為平妻,雖名分上差了正妻半頭,但吃穿用度,毫無二緻。
府中上下日後便會喚你一句二夫人,可歡喜?
”
“平妻?
”蕭姨娘的笑意凝滞。
當初容束母親确實承諾她日後有機會擡她為平妻,可她不甘心。
平妻說着好聽,但到底是低人一等,見着正妻,還得叫一聲姐姐,自己的兒女也不會真的同嫡子嫡女一般。
便是存了取而代之的想法,蕭姨娘才做小伏低,讓鐘宜湘失去戒備,趁她懷上行哥兒之際,偷偷下藥,害了鐘宜湘的性命。
她操持容府這麼多年,如今又懷上孩子,花了重金請了婦科聖手診脈,斷定是男胎。
蕭姨娘滿以為,靠着這麼多年她對容束的情誼和對容府的付出,扶正隻是時日問題。
“表哥,還是要娶永甯侯府家的小姐?
”蕭姨娘隻覺得的自己滿心期望落了空,眼裡滿含淚水,甚至有怨恨之意。
容束見蕭姨娘的反應,也有些不快,松開了環抱她的手。
覺得自己未追究她的過錯,肯将她擡為平妻已是仁心,蕭姨娘卻還不知足。
得了丫鬟消息趕來的容沁玉,在屋外聽了半晌,見母親的語氣不對,忙闖了進去。
“女兒見過父親,見過姨娘。
”
容束今日已下令解了蕭姨娘和容沁玉的禁足,容沁玉第一時間就趕來了碧草院。
母親如今越發情緒化,行事不周,總叫她提心吊膽。
見父親面色不虞,容沁玉露出明媚的笑臉,上前挽住母親的胳膊,暗中用力捏了她一把作提醒。
“适才女兒聽見了,父親要擡姨娘為平妻,這真是大喜事,母親都高興得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吧?
”
見二女兒順意,容束的神色才和緩了些,“沁兒,你當真覺得,擡你母親為平妻,便足矣?
”
容沁玉認真地點頭,和蕭姨娘一派柔婉。
“姨娘和女兒一直說,我們母女二人能依靠的,隻有父親的憐惜。
父親是做大事之人,自有萬般思量,能讓姨娘擡為平妻,已是情深義重。
母親,可也如此想?
”
被女兒挽着,蕭姨娘才算有了些心氣兒,也恢複了一貫的柔順模樣,“是呢,楚楚是高興壞了。
”
深深提起一口氣,蕭姨娘一改委屈,揚起笑臉,“楚楚是想說,表哥再娶永甯侯府之女,是重續前緣的佳話,母親年事已高,晚丫頭又還年輕,這娶妻之禮便交給楚楚來辦吧。
”
三言兩語間,态度便一百八十度轉變,容束自然也還有芥蒂。
蕭姨娘看出來容束的懷疑,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楚楚自懷孕來,總是情緒反複無常,甚至還遷怒過沁兒,可見這小子實在磨人。
表哥是楚楚心尖上的人,楚楚自然是舍不得......但隻要表哥歡喜,楚楚便歡喜。
”
用孩子做借口,容束這才消解疑慮,于他而言,嬌妻美妾,後宅安定便是好事,細節實在無需追究太多。
容束和顔悅色地拍了拍蕭姨娘的手,“話雖如此,你畢竟懷有身孕,此事便你來做主,讓晚丫頭給你打打下手吧。
”
屋外傳來叩門聲,爾後容晚玉沒等應答,直接推開了門。
“父親的囑咐,女兒怕是恕難從命了。
”
好不容易和蕭姨娘說定,如今難得懂事的大女兒又冒了頭。
容束的好心情降到谷底,皺起眉十分不快,“未得長輩應許便闖了進來,還違抗父命,晚丫頭,為父便是如此教你的嗎?
”
蕭姨娘打蛇上棍,立刻做起了以前慣常的事,煽風點火道:“晚丫頭如今掌管中饋,想來是習慣了号令下人,一時疏忽罷了,老爺莫要生氣。
”
“自姐姐管了内院,待姨娘便如此,父親如今來碧草院少,才見着罷了。
”容沁玉起身先同容晚玉見禮,才在一旁陰陽怪氣。
“姐姐不敬姨娘便罷了,可父親在此,姐姐還是該收斂些侯府氣派才是。
”
容晚玉既沒有因容束的不快而退卻,也沒有理會t蕭氏母女二人的含沙射影,向容束拱手。
“父親,事急從權,女兒并非有意冒犯,隻是,擡姨娘為平妻之事,怕是不妥。
”
容束知曉女兒和侯府親近,有自己的私心,不耐煩道:“此事已商定,有何不妥,需要你一個晚輩來指摘?
晚丫頭,如今為父将府中大小事務交給你,可不是讓你作威作福的。
”
容晚玉依舊不急不緩,行止有度,略移步,讓出了身位,“茲事體大,女兒不敢擅專,已禀明了祖母。
還請父親和姨娘移步松鶴院,咱們一家人,說清楚才是。
”
聽聞還驚動了祖母,容束再不快也不得不站起身來。
“既如此,那便去一趟吧。
”
說完伸手去扶蕭姨娘,蕭姨娘将手放在容束掌心,看見容晚玉如盯獵物一般的目光,總覺得心有惴惴,下意識錯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