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皇帝的秘旨後,鐘衍舟便立刻着手準備,再度出征的事宜。
此次出征和上回不同,他為主将,需要帶領三萬大軍秘密馳援鎮北軍。
出發前,皇帝也派人将鎮北軍相關的軍情要報拓印了一份交給他,好讓他對鎮北軍如今的情形有一個了解。
鐘衍舟幾乎手不釋卷,在幾日内便将所有資料翻閱了一遍。
最近的幾份軍報,讓鐘衍舟也感受到了鎮北軍如今的處境之艱難。
臨行前,鐘衍舟隻單獨向祖母道了别,他出府的時候,天才蒙蒙亮,路過母親所居的院落時,卻已聽見了敲擊木魚的聲音。
此番出行,鐘衍舟隻帶了一個包袱,包袱内還裝着田首輔轉交的,有父親批注的兵書。
他在康氏院門口站了一會兒,沒有入内的打算,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因此番行軍,想要打北域大軍一個措手不及,故對外,鐘衍舟是領了外派的剿匪差事。
鐘衍舟前腳走後不久,康氏便出現在了院門口,目光定定,看向了鐘衍舟離去的方向。
“大夫人,如今郎君已是正三品的大官,早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便是您和郎君有什麼心結,母子間好好說道一番,哪有解不開的呢?
”
伺候康氏的嬷嬷并非她的陪嫁,不清楚康氏嫁入侯府前的那些舊情,還以為康氏和大少爺隻是母子間各執己見而生間隙。
從前雖然大夫人也一直是個吃齋念佛,不理世事的出塵模樣,但不至于像現在這般,虔誠到自苦的地步。
她向老夫人自請居家修行後,幾乎連自己的院門都不出半步,整日都和不會開口的佛像呆在一處。
明明還不到半百,看起來,卻比和她年歲相差無幾的上官氏足足老了許多歲。
甚至還不比不過老夫人精神,每日老夫人都還會趁着天氣好的時候,在花園裡練練五禽戲。
許是常伴青燈的緣故,康氏的面目甚至都變得有些像那些線條簡單的佛像了,眉眼微垂,盡顯苦楚。
“你不懂......我和舟兒的結,此生也難解了。
與其妄生口業,不如閉口不言。
”
帶着一身寒氣,鐘衍舟騎着馬出了城。
出城後他故意繞了好幾圈,确認無人跟蹤後,才去了和遲不歸約定的地方碰面。
隔着老遠,鐘衍舟一眼就看見了長亭内的遲不歸。
他依舊戴着面具,隻是換了身打扮,不再穿着碩國的服飾,也不像從前在京都時的文人打扮,而是一身勁裝。
不看面貌隻看身形,便可知是一位風流倜傥的好男兒。
“你可真是潇灑,整得跟咱倆是去春遊似的。
”
鐘衍舟将馬系好後,大步走入長亭,石桌上,擺滿了遲不歸帶來的早膳,甚至還冒着熱氣兒。
“吃飽了好上路。
”遲不歸笑了笑,從随身的水囊裡,給鐘衍舟倒了一杯牛乳茶。
鐘衍舟不愛吃甜的,胡亂塞了幾口鹹味的點心,最後将那盞牛乳茶一飲而盡,舒服地出了一口長氣。
“這早點的味道,好生熟悉。
”
遲不歸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略收拾了下道,“石蘊堂對面那家,四殿下的店鋪,你應當是吃過的。
”
“難怪......等等,石蘊堂對面?
”鐘衍舟話說到一半,琢磨出了不對勁,睜大了眼睛盯着遲不歸。
“你昨晚去見表妹了?
還買了對面的早點,你們一整夜都在一起?
”
說出這個猜想,鐘衍舟的眼神微微眯了起來。
他如今對容晚玉,當真隻存兄妹之情,之所以如此激動,是因為表妹和遲不歸雖之前有婚約,但到底沒有完婚。
這名不正言不順的,若遲不歸膽敢行逾矩之事,便是知道自己打不過他,鐘衍舟也不會讓遲不歸好過。
“表哥放心,我昨夜隻是和阿晚交代了些事。
後半夜是歇在對面酒樓的。
”
遲不歸這聲表哥叫得十分順暢,笑着露出一口皓齒,顯得十分純良。
“那還行......表什麼表,這稱呼得等你和表妹完婚才能叫。
”
鐘衍舟睨了一眼遲不歸,收起了自己磨刀霍霍之心。
在長亭用了早膳,兩人便各自翻身上馬,朝着平遙城而去。
按照預計的時辰,兩人路途上并不急切,反而有些優哉遊哉,同時也在交換着信息。
“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讓陛下不但沒有以欺君之罪責罰你,還封了你一個從三品的歸德将軍?
”
鐘衍舟的耐心向來比不過遲不歸,剛出發就忍不住将心裡話問了出來。
皇帝有旨,此番馳援,鐘衍舟為主将,遲不歸為副将,還有一直留在平遙城的蘇貢安,也被命為副将。
但遲不歸并沒有恢複自己的身份,而是用了鐘家旁支的身份來掩人耳目。
且遲不歸和蘇貢安雖然都為副将,但遲不歸手裡卻有可調令三萬精兵的一半軍符,另一半則在鐘衍舟的手裡。
僅憑此他這個副将的實權就遠勝過蘇貢安,和鐘衍舟的主副之分,其實也隻是一個稱呼問題罷了。
鐘衍舟不知遲不歸的真實身份是永義侯獨子,以為他隻是向皇帝坦白自己是死在南巡途中的狀元郎遲不歸。
遲不歸手握缰繩,目不斜視,輕笑一聲道,“此戰得勝,衍舟兄就會知道了。
眼下,還不可說。
”
“神神秘秘......行行行,不問了還不行。
”
鐘衍舟嘟囔了一句,卻并未放在心上,無論遲不歸用了什麼法子,自己都認他是兄弟,有着十足的信任。
“對了,這個你先看看。
”
鐘衍舟忽然想起什麼,從懷中取出今晨特意随身攜帶的拓印版軍報遞給了遲不歸。
遲不歸一邊看着,鐘衍舟一邊向他解釋。
“鎮北軍傳來的消息,說北域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讓原本疲憊不堪的士兵跟打了雞皿似的,一個能打十個,估計又是那勞什子蠱術。
”
這件事,遲不歸昨夜便從容晚玉的口中略有耳聞,今日看見了具體的軍報,才發覺情況比他預料的還要嚴重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