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過分好心的小太監鬧了一場誤會,容晚玉在馬車抵達永甯侯府前,一直在給鐘衍舟解釋。
隻是解釋時的面色有些可疑的泛紅。
“我沒打他,隻是......診病有些手段不常見,讓那位公公誤會了。
”
鐘衍舟回想了一下那公公眉飛色舞的描述,決定持保留态度,繞開了這個話題。
“如今不歸兄回來了是好事,隻是他似乎還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表妹你之後如何打算?
”
許是自己尋得所愛,所以鐘衍舟現在有些二嬸上官氏上身的意味,很是關心自家表妹和心上人的姻緣大事。
不用鐘衍舟提醒,容晚玉也知道,遲不歸身上确實還有難言之隐。
他選擇在碩國以阿既的身份走動,也許是受人所限,但歸根結底,定然是他自己的決定。
否則,遲不歸在萬壽節期間,有大把的機會可以和姜詢或者容晚玉表明身份。
而容晚玉和姜詢也定然會對他伸出援手,絕不可能置之不理。
如此想來,碩國定有遲不歸所求之物,如今随碩國皇子再度上京,又向信任之人表露了身份,應該是已經得手。
容晚玉心中有所思量,其中牽扯之事太多,她也沒有完全理清頭緒。
在抵達永甯侯府後,下馬車前,容晚玉擡眸,笃定道。
“無論他此前種種為何,既然回到我身邊,我便不會再放他離開。
”
鐘衍舟從這番話中聽出了容晚玉的自信和霸道,以及對遲不歸深深的情誼。
這份自信和霸道,既是源于容晚玉對自己實力和魅力的信心,也源于對遲不歸之心的信任。
“好,表哥支持你。
若遲兄再想跑,表哥就幫你拿繩子捆了他。
”
被容晚玉的情緒感染,鐘衍舟也變得有些激動起來,全然忘記了自己現在絲毫不是遲不歸的對手的事實。
打不過也沒關系,自己還可以叫人嘛,總之不能讓遲不歸再離開表妹半步。
兄妹倆剛下馬車,便看見侯府門口已經站滿了人。
老侯夫人站在最中央,左右被上官氏和鐘宜沛攙扶着,就連一直在自己院裡吃齋念佛的康氏,都露了面。
四人一直望着巷子口,見到那輛眼熟的馬車時,臉上的笑意便再落不下了。
鐘衍舟見長輩皆在,剛要俯身行禮,便被老夫人一把抓住手臂,摟入懷中。
說是老夫人摟着鐘衍舟,不如說是鐘衍舟半靠在祖母的懷中。
看着比自己矮了半個頭的祖母,鐘衍舟低頭入目便是她滿頭的銀絲,一時心頭湧上酸楚。
祖母是北地人士,記憶中,她一直是高挑威嚴之姿,無論家裡出現了何等變故,也總能頂住侯府的門楣,照拂一家小輩。
祖母無疑是慈愛的,對家中每一個人都飽含最真摯的感情。
但同時也是嚴厲的,哪怕喪失兩子,對唯一的兒子和孫兒,都沒有半點溺愛,在他們犯錯時,也會肅容以待。
腦海裡敬重有加的祖母,如今卻縮水了一般,連自己都抱不住了,身形也佝偻了許多。
老夫人沒有過問一句功勳和榮譽,隻是用力地握着鐘衍舟的手,隐約還有些顫抖。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這一幕,讓一旁矚目的容晚玉也忍不住心頭一酸。
當初三舅舅和表哥披挂上陣,是經過了外祖母首肯的。
于公于私,無論是國家需要還是侯府複興,外祖母都不會拒絕讓晚輩重襲鐘家之風。
但打從心底,外祖母也難掩擔憂和恐懼,害怕自己唯一的兒子和孫兒,重蹈覆轍,像大舅舅和二舅舅那樣,一去不返。
所以見到平安歸來的表哥時,外祖母才會隻念叨着回來就好吧。
上官氏和鐘宜沛也是酸楚與喜悅并存,但都強壓着情緒,安撫着老夫人。
而鐘衍舟的母親康氏,原本在看見兒子的那一刻,眼中也露出了激動的神情。
可見兒子更親近祖母而非自己這個母親後,又失落地垂下了眼眸,雙手緊緊交握,沒有湊上前去。
待祖母的情緒穩定後,鐘衍舟依次向二嬸和小姑見禮,最後看向了母親康氏。
自從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鐘衍舟見到母親難免不自在。
可上過戰場後,也許是見了太多的生離死别,鐘衍舟開始反而放下了這份别扭。
母親之過,如今唯有祖母可責,自己身為人子,或存怨怼,卻不可責怪其一。
“......兒子不孝,離京許久,母親可還安好?
”
到底,鐘衍舟也不知說些什麼,隻能問安一句。
寬袖之下,康氏常年撚動佛珠,敲打木魚的手一抖,張開有些發幹的嘴,半晌卻也隻回了一句。
“好......都好。
”
明明是最親之人,卻連話也接不下去。
上官氏見不得這尴尬的場面,笑着上前打圓場,将所有人往院裡引。
“行了,咱們啊也别站在家門口說話了。
今日舟兒回來,是大喜的事,還有晚丫頭,才被聖上加封為郡主。
”
“雖說尚在國孝,不可宴樂,但咱們自家人聚一聚也無妨。
”
鐘宜沛接到二嫂使的眼神,也順着她的話道,“不錯不錯,今日二嫂可是一大早就去廚房t盯着了,定然安排了一堆好菜。
”
“那我可有口福了,今日入宮,吃得雖精緻,卻不比家中自在,我早餓了呢。
”
容晚玉也笑着緩和着氣氛,親親熱熱地挽住外祖母的胳膊。
“祖母,咱們快用膳吧!
”
被幾人一打岔,老夫人心中的難過也消散不少,笑着伸手刮了一下容晚玉的鼻尖。
“好好好,咱們去用膳,少了誰的,都少不了你這隻饞貓的。
”
一行人打消了尴尬,簇擁着老夫人,歡歡喜喜地關上門直奔正廳而去。
有最疼愛的孫子和外孫女在,哪怕席間大兒媳康氏隻用了幾筷子菜便說要去休息,也沒擾了老夫人的興緻。
鐘衍舟看了一眼提前離席的母親,沉默片刻,又揚起笑臉,挑了些在西境軍中不太驚險的事,講給了祖母聽。
也沒忘告訴祖母,三叔鐘無歧也一切安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