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伊始,皇帝下令,田首輔及遲副使同行南下,巡田清戶,還稅于國,還财于民。
臨行前,容晚玉以容府之名,替遲不歸辦了一場送行宴,場地定在去過一回的香飄樓。
香飄樓的掌櫃,自然記得遲不歸這位會試頭名,不僅是常客,還幫着解圍了侯府少爺和首輔之子的争鬥。
知道此宴為這位新科狀元所設,掌櫃特意預留出這一日不接其他客人,一切菜品價格減半。
“這掌櫃還挺會做生意。
”秋扇和掌櫃确認最後的細節無誤後,跟在容晚玉左右,随口誇贊了一句。
容晚玉卻笑道,“你可知,自從遲先生殿試高中後,這香飄樓的生意,比此前更興旺了?
”
秋扇懵懂地搖了搖頭,“這香飄樓的生意,和遲先生有何關系?
”
“當然有關系。
會試頭名,新科狀元都喜歡吃的菜,那定然有其可取之處。
便是不愛口腹之欲者,為了沾一沾這考運,慕名而來的人也不少。
”
容晚玉再來香飄樓,便發覺香飄樓比此前多了不少桌椅,明顯是因為近來生意興隆所緻。
“不僅如此,會受這些吸引的,大多是文人墨客,世間事流傳最廣者便是這些文人,一來二去,這家店的名氣可不是越來越大了?
”
秋扇聽了解釋,才明白掌櫃如此熱情的原因,看着容晚玉的眼神越來越亮,“姑娘,你如今對做生意的門道,了解得也太詳實了吧。
”
容晚玉聞言,倒是沒把誇贊放在心上,畢竟自家丫頭,眼裡哪會有主子的不是。
隻是想到,這幾個月幫着舅舅聯絡生意,自己确實學到了不少。
這些為商之道,卻不是舅舅所授,舅舅在外行商,京城内商行的經營之事私下裡讓母親代為照看。
鐘宜沛似乎對做生意十分有天賦,不僅算賬一流,裡面的彎彎繞繞看得透。
此次送行宴定在香飄樓,也是鐘宜沛的主意。
她的原話是,“香飄樓需要一位狀元郎的名聲,咱們也需要香飄樓替狀元郎繼續揚名。
遲副使南下,久不在京,日後回京述職難免疏于人際,若在香飄樓做一塊活招牌,日後與文人墨客,也好交際。
”
雖然鐘宜沛看女婿是哪哪兒看不上,但作為容晚玉未來的夫婿,她這個做母親的,自然也會盼着他好。
不多時,所宴賓客陸續都到了。
人并不多,容府有容晚玉、容思行、容秀玉三個小輩,永甯侯府來了鐘衍舟,還有吵着要來的趙雅茹,以及從醫館直接跟着來的阿月。
剩下的便是遲不歸自己所邀的同窗好友。
有不少官場之人,下了帖子,想要和這位新科狀元增進增進感情,但都被遲不歸以家宴為由謝絕了。
容晚玉自是負責招待自己相熟的,看着趙雅茹和阿月,不免覺得好笑,“說是遲先生的送行宴,你倆來,倒像是給我送行的了。
”
“遲先生?
你們都訂了婚約,你還如此稱呼呢?
”趙雅茹啧啧兩聲,挪動闆凳擠到容晚玉身旁。
容晚玉笑着睨了她一眼,“不然稱呼什麼?
”
趙雅茹頭回碰見比自己還不開竅的,拿自家老娘做例子,“我娘說了,這男的啊,就愛聽點軟乎的話,你隻要說得好聽些,那大事小事,都能拿捏住他。
”
和平陽長公主不同,甯安公主和趙國公,雖是政治聯姻,但難得婚後恩愛甚笃,兩人育有兩子一女,至今都還蜜裡調油,在京城也是一段佳話。
跟随着平陽長公主的阿月,自然看不上這段論調,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個镂空的銀盒。
“對付他們,何需費口舌,這是我精心所煉的情蠱,大的這隻你養着,小的那隻你找機會,放到你未婚夫的後脖頸處。
他要是不聽話,你就用母蟲引動子蟲,讓他嘗嘗苦頭。
”
合着過了這麼久,阿月還心心念念自己上回提的蠱蟲。
容晚玉按住阿月的手,真誠地表示自己真的不需要。
反而是趙雅茹聽見了,覺得甚是有趣,又擠到阿月身邊,問她能不能給自己一對兒情蠱。
桌上兩個小的不懂這三個大姐姐在說些什麼,自得其樂地玩耍着。
唯一聽懂了的鐘衍舟有些坐立不安,突然覺得女人好可怕。
等遲不歸到這桌來敬酒時,便看見三個姑娘擠成一團,叽叽喳喳地說得十分愉快。
兩個小的一起耍玩,唯有鐘衍舟一人默默幹飯。
“不歸這杯酒,先敬表兄。
”
遲不歸一句話,成功讓鐘衍舟的飯都噎住了,有些怨念地看了一眼遲不歸,但還是舉起酒杯站了起來。
“你還沒同表妹成親呢,這聲表兄叫得是不是太早了些?
”
“禮多人不怪嘛。
”遲不歸調侃一句,又正經地沖鐘衍舟拱手拜了拜。
“此前聽聞表兄願以自己的終身大事,解困阿晚于危難,不歸在此,替阿晚,也替自己,拜謝表兄。
”
同為男子,遲不歸如何看不出鐘衍舟對容晚玉的那點心思。
但是鐘衍舟在得知容晚玉和遲不歸的婚約後,沒有選擇堅持己見,便是最好的成全。
況且在那時候願意站出來,也确實是救人之舉。
鐘衍舟聽了遲不歸的這番話,心頭五味雜陳。
他的餘光瞥見表妹含笑望着遲不歸的眼神,明白自己的選擇,一開始便注定失敗。
遲不歸願意說出這番話,願意對自己拜謝,便是給了他體面,将這段不為人知的情愫揭過不提。
“此番南下,你可要萬事小心。
”鐘衍舟喝下那杯酒,才發現這桌上的酒壺裡,裝的都是果釀,正好自己是個一杯倒的。
“田伯父與我永甯侯府是故交,殿試前我在京郊偶然遇見他,他還主動問起你。
我直言你我是至交好友,想來途中會對你照拂一些。
”
遲不歸聽了t這話一瞬微愣,爾後壓下情緒,道了聲謝。
鐘衍舟心性單純,也不知内情,和田首輔交談自己定然是為了給自己說好話。
隻是不知,正好中了田首輔探聽自己虛實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