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拜月丹一事,也不是三人碰頭就立刻能有結果的。
三人聊了一個多時辰,還是塔姆亞先起身告辭,“容姑娘你奔波一路也累了,剩下的咱們改日再慢慢說吧。
”
阿月聞言也跟着一塊站了起來,還未開口卻被容晚玉扯住了衣袖。
“這帳篷也寬敞,不如你今晚在我這歇息吧。
”
女子交好,同床而眠夜話幾許也是常事,塔姆亞沖着兩人點了點頭,便自己一人離開了。
隻剩下容晚玉和自己後,阿月才重新坐到她身邊,“你是有什麼話想單獨和我說?
”
兩人雖然交好,但阿月的性子冷清,并不是會和好友相處太過親昵之人。
阿月知道容晚玉對自己的了解,所以才有此猜測,果然,容晚玉沖着她點了點頭。
“是有樣東西要交給你。
”
容晚玉将那幅從遲不歸手裡得來的畫像交給了阿月,“這是他們上回在北域軍營發現的,清風和你相熟,所以取來了,旁人并不知曉。
”
打開畫像後,阿月看着畫像上那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面容愣了愣,握住畫軸的手用力收緊,将紙張刮出了一道印記。
半晌,她才歎了口氣道,“是從金決的營帳找到的吧?
”
雖是問句,卻是笃定的語氣,如今整個北域,認識她還記得她的,應該隻剩下金決一人了。
在鎮北軍呆了近一年的時間,阿月眼睜睜看着金決背後的金戈亞部族,用母親當初研制的各類蠱藥,控制了整個北域。
從一開始靠着蠱藥輔助刺激将士,到現在完全就是罔顧他們的性命,把他們完全當作了殺人的刀。
遲不歸從北域軍營帶出來的那個北域士兵,在鎮北軍的優待下,将北域軍營内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最開始的碩金丹,本就是傷本的烈性藥物,雖然短時間内提升了北域大軍的作戰能力,但副作用也很明顯。
有不少士兵都因為體質不适應,而死于服用碩金丹過量導緻的氣皿過盛之症。
在碩金丹失去效用後,金戈亞族的聖母又拿出了新的藥,名為拜月丹。
若說碩金丹傷本,那拜月丹就是将活生生的人變成了隻會聽令厮殺的怪物。
國力比北域強盛得多的澧朝都出現了糧草不足的情況,更何況匆匆聯合的北域大軍。
提起這件事,那名意外逃出生天的北域士兵眼底滿是恐慌。
服用了拜月丹的士兵,似乎體質也發生了改變,他們不需要再進食尋常人所用的食物,像野獸一般,啃食生肉甚至都能活下去。
而戰場之上,最充足的肉類......便是那些戰死的士兵,無論是北域的還是澧朝的。
這件事太過驚世駭俗,阿月因為要破解拜月丹,是和這位北域士兵交談最多的人。
“早在京都時,聽了你的話,我便知道金決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需要我保護的無辜孩童了。
”
阿月想起那些服用了拜月丹的北域人,就忍不住心底發寒,話語中盡是痛苦和失望。
“我以為,他至多不過是為了自己的野心變得奸猾,可沒想到,他已經完全泯滅了人性。
”
察覺到阿月情緒的波動,容晚玉倒了一杯熱茶,塞給了她,伸手在阿月僵硬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感受到手中的暖意,阿月仿佛才從中汲取了力量,繼續說下去。
“同類相食,這是我和金決都經曆過的噩夢。
當初母親為了養出她心中最厲害的人蠱,沒少讓我們......金決他怎能也做出這樣的事?
”
這段往事,阿月此前并沒有說得如此詳盡,此時提起,她的眼底也全是掙紮,胃裡傳來絞痛般的不适,甚至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我好像,忘了很多從前的事......”
從以前的談話中,容晚玉已經了解到了阿月經曆過的痛苦,卻沒想到,她還有更為不堪回首的記憶。
同類相食,那是隻有百年難得一遇的天災下,才可能出現的人間煉獄。
而阿月,明明是一族族長之女,卻從小被母親如此糟踐。
看着阿月不停地用手掌拍打自己的腦袋,容晚玉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你不願記得,就不要去想了,沒事的,咱們總能找到解決辦法......”
阿月此時卻聽不進去容晚玉所言,被塵封已久的記憶折磨得頭疼欲裂,甚至落下淚來。
最後,容晚玉為了讓她不再傷害自己,隻能點了幾處穴位,強行讓阿月陷入了沉睡。
失去意識的阿月倒在了容晚玉的懷中,頭靠在她的肩上,盡管睡去,眉頭卻依舊緊蹙着。
容晚玉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平,又拿來被褥替她蓋好,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她想起一種很特别的離魂症,患者因為幼時經曆過難以承受的痛苦,長大後會遺忘往事,以此來保護自己。
阿月的情況就很像這種離魂症,她雖然記得自己的過往,但卻遺漏了諸多細節。
比如在月路納族時,她的母親将她當作煉藥之物,用過諸多泯滅人性的手段。
但阿月隻記得母親所為天理難容,自己那時十分痛苦和害怕,卻不記得自己到底經曆了什麼。
還有月路納族代代相傳的蠱藥之術,阿月作為下一任族長,定然是受了她母親親傳的。
但阿月卻隻記得溫和有益的蠱藥,那些傷天害理的,是半分都不記得的,不然也不會和容晚玉等人聯手,才能破解刮骨香和碩金丹。
容晚玉用手帕擦去阿月額頭上的汗珠,心中隐約覺得,要盡快破解此次的拜月丹,多半要靠着阿月塵封的記憶才行。
想起從前的經曆,還要反複回憶确保細節無誤,這對于阿月而言,實在太過殘忍。
一整夜,容晚玉也沒有睡一個好覺,她便是躺着,也忍不住去想那拜月丹有沒有什麼突破口,那味藥引到底是什麼。
如此翻來覆去,跟烙煎餅似的,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因為疲憊勉強有了些睡意。
可沒等她完全沉睡,卻被帳篷外的說話聲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