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0章:我也是個瘸子啊
五菜一湯被鐘雅陸續擺上桌,有魚有肉有蔬菜,她的手指頭為此都腫成了蘿蔔。
王秀琴讓大家坐下的時候,還握住鐘林開裂的手,誇張心疼,“明天我們去山下鎮子裡買點雪花膏抹抹,辛苦林林一個人做飯了。
”
她做戲的成分挺重,姜暖暖不點破,隻從樓上拿了一支護手霜下來,遞給她,“隻用過一點,送你。
”
鐘林愣了愣,接過來。
是一個國外的牌子,看着就不便宜。
她隻擠了一點,又還給她,“看這挺貴的,我不要的。
”
姜暖暖擺擺手,“沒事,下山路滑,你就不用下去買了。
”
王秀琴壓住鐘林的手,笑呵呵的說:“送你你就拿着。
”
媽媽喜歡占便宜這點鐘林一直都知道,她偷偷瞄了一眼翟霖,默默握緊護手霜坐了下來。
三家人圍在小圓桌前,鐘林的位子被特意安排在翟霖旁邊,她一坐下就能聞到對方身上好聞的味道。
王秀琴還特意詢問了姜暖暖和翟霖的關系,聽到她說隻是朋友約着一起來玩玩,一顆心頓時放下了。
她原本想着要是情侶還有點麻煩,但隻是朋友,他們家雅雅就有表現得機會。
鐘何扯開話題,跟他們聊村子裡的一些大小事,一邊說話一邊往菜盤裡撥菜挑着肉吃。
翟霖看到他每盤菜都喜歡拿筷子撥一下,臉色就有些冷了,礙于花花這小孩也在,他努力忍着沒發作。
王秀琴就時不時的借機插幾句話,“我們林林明年就要去上好大學了,學畫畫的藝術生呢。
”
姜暖暖随口問:“大學考的哪裡?
”
鐘林抓緊筷子,意思媽媽别說,偏偏王秀琴就替她撒了慌,“陵港啦,那裡資源教育最好,她也争氣,就是要我們苦點供她,唉。
”
“媽!
”鐘林喝住她,“你别說了!
我還沒決定呢。
”
學畫畫的好學校多了去,家裡哪能供她去陵港那撒錢的地方上學?
人家還就是從陵港來的,她媽媽的意思暴露的實在明顯,不就是暗地裡在問人家要錢麼!
丢臉,太丢臉了!
她甚至不敢看身邊的翟霖,覺得很難堪。
姜暖暖倒是很平靜的把事情揭過去了,“你們家培養了一個優秀的孩子,陵港很多學校都有獎學金設置,考過去了基本不擔心學費和生活問題。
”
王秀琴笑了笑,鐘何在她腿上拍了一下,兩人都有些尴尬。
就鐘林那成績頂多在陵港上個私立學校的專科3+2,她自己也知道,被誇大了才覺得更加羞憤,夾了一筷子的紅燒肉放到翟霖的碗裡。
“先生,你别聽我媽媽亂說,我有學出去念就可以了,你嘗嘗我做的紅燒肉。
”
沾着陌生人口水的紅燒肉放在飯碗裡,翟霖灰色的眸裡滿是嫌惡。
大家都看着他起身,端着飯碗走到垃圾桶邊,米飯連帶着那塊肉,全倒了進去。
氣氛融洽的飯桌頓時變得微妙。
王秀琴和鐘何覺得肉疼,鐘林則不知所措,臉都白了。
“你怎麼浪費糧食!
”
被下了面子的王秀琴有點生氣,“我閨女好心給你們來做飯,還帶菜帶肉的,不領情啊!
。
”
翟霖則一臉不耐煩的對着姜暖暖說:“早說了讓人送來,你下得去口?
”
吃了一碗米飯的姜暖暖,配着沒人碰的鹹菜,其實還挺香的。
她也看見了鐘何撥菜的習慣,也覺得下不去口。
鐘林筷子啪嗒掉在桌上,以為是自己的原因,“是我做飯...很難吃麼。
”
姜暖暖編了個理由,“不難吃,他就是有點潔癖,夾菜給他記得用公筷。
”
花花爺爺的大鍋炖菜他都能下得去口,更别說這桌好菜了,翟霖就是純粹嫌棄這沒餐桌教養的一家人。
被夾在中間的花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怯生生的說:“我給爺爺送飯去。
”
鐘林狠狠瞪了王秀琴一眼,“你也少說點。
”
他們今晚來的目的,三兩句就被這婆娘給透出去了,鐘林蒼白着臉,也知道有錢人規矩多,連忙說道:“要不我再去給你盛一碗飯來,我不知道給人夾菜還要用公筷。
”
翟霖不留情面,“不用,菜你們也吃的髒。
”
他很嫌棄她筷子上的口水,鐘林在村裡一直都被同齡小夥子捧着,這下被羞辱,眼裡都落了水光,随時要哭出來。
翟霖拿了包煙,抽出一支咬嘴裡點燃,“你們大方一點說想讨點錢花,我會給的。
”
他靠牆站着,看着這家人紅白交錯的臉,唇角輕扯,“演這麼多戲幹什麼,陵港所有美院接收農村戶籍的優等生,都有高額獎學金。
”
言下之意,她要真是王秀琴口裡的好學生,根本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鐘林承受不住對方嘲諷的眼神,一下被惹哭,撂下碗直接沖進雪裡跑遠了。
王秀琴趕緊追上去,鐘林臉色也難看,“我們隻是想代替花花爺爺招待兩位老闆。
”
花了這麼多錢,還落了個不讨好的下場,他站起身冷着臉也不好留,隻說:“今晚這頓飯,花了我家五十塊。
”
姜暖暖:“我去拿錢給你。
”
鐘林裝模作樣,“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都是糧食你們别浪費,也别壞了我們林林一片心,我們走了就趁熱吃掉吧。
”
姜暖暖抽了一張一百塞進他手裡,“沒事,菜錢和加工費,你拿着。
”
鐘林一路跟她推卻到門口,最後将一百塊裝進兜裡,走了。
跑在雪地裡頭哭泣的鐘林,撞上了養豬場的兒子華德,他露在外的脖子上有一圈青色紋身,略微肥壯的身軀一把将人攬住,“林林!
你怎麼啦?
”
本來他今晚要來定親的,但聽鐘林打來電話說要去給那兩個大老闆做飯,事情就推後了。
如今看鐘林從花花家跑出來,一臉受盡委屈的模樣,立即說道:“他們欺負你了?
”
鐘林隻顧着哭,嘴裡嗚嗚說着,“他嫌棄我做飯難吃,嫌棄我給他夾菜,還倒了飯。
”
華德看她哭的秀美,連忙安慰她,還用手去摸她的臉,偏偏剛殺完幾頭豬,他手上全是豬腥味,聞的鐘林迅速推開他,嫌惡的不行。
看着那張醜陋的臉,她不禁悲切,難道今晚就要把那個男人得罪了,嫁給華德嗎?
他肥豬一樣的身軀壓到自己身上,那會是什麼恐怖滋味?
華德還想去抱她,王秀琴追了上來,帶着鐘林回了家,嘴裡還罵罵咧咧,對着跟了一路的華德說那兩個老闆趾高氣昂,哪哪都壞,還使勁欺負他們這些農村人。
華德暗暗将事情記在心底,這是山裡,他家是村裡最有錢的了,還怕那兩個人不成。
...
一桌子的飯菜都進了冰箱裡保存,留着給花花爺孫吃。
姜暖暖燒了兩壺水,拿了個盆上樓。
翟霖看她将盆放到面前,皺眉,“幹嘛?
”
姜暖暖拍拍他的腿,“你可以不吃飯,但今晚要泡腳。
”
翟霖的表情瞬間難看,“有這麼明顯?
”
他跛的有那麼明顯?
上台階的時候被她看到了?
姜暖暖仰頭,眼眸在燈下泛着溫和色澤,隻道:“今天辛苦你了。
”
她拆了顆糖,頂進他的嘴裡,“你自己泡吧,我去廁所洗漱,半小時後再進來。
”
等她出去,翟霖拆卸了假肢,露出腫脹難看的殘肢,深吸一口氣将腿浸了下去。
不過他們都沒想到,跑到家裡沒多久的鐘林,又因為華德跑回來了。
她打開樓上的房門,一眼找到坐在床側邊凳子上的翟霖,他剛想問姜暖暖怎麼又進來了,擡頭發現是她後,灰眸頓時暗了暗。
“滾出去。
”
有床鋪遮擋,鐘林沒看見浸泡在盆裡的殘肢,而是将門關上鼓起勇氣說:“先生,我今晚來确實是存了私心。
”
她泛着淚水,哽咽道:“養豬場的兒子華德用五頭豬娶我當媳婦,我爸媽同意了,但是我不想。
”
翟霖靠入椅背,冷漠說:“關我什麼事。
”
鐘林咬了咬唇,“我希望您能幫幫我,讓我出去讀書,我不想嫁給一個沒腿的殘廢。
”
翟霖猛地握緊手,“不能嫁給殘廢?
”
鐘林用力點了點頭,“不能,正常人怎麼能嫁給失去腿的殘疾人呢?
要嫁也是...”
她看他一眼,抿了下唇,“也是要比自己好的,四肢健全的正常人。
”
“呵。
”翟霖冷笑,手握緊了又松開,嗓音寒涼,“你媽不是說你明年去陵港上大學了?
還來求我幹什麼?
”
鐘林猛地一咬牙,難堪說出兩人心知肚明的事實:“我隻考上了美術類的專科,但是專科費用比本科要高很多,家裡承擔不起。
”
翟霖打斷她,“那就嫁人啊。
”
他扯了下唇,譏諷,“反正你讀了專科也是塊廢料。
”
畫畫行業不學精學到極緻,不就是打水漂。
他憑什麼幫一個沒天賦的廢物改變命運。
“你!
”
鐘林仿佛遭受重創,激動的往前走了幾步,“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
你知道我為了走出大山可以奉獻所有嗎!
”
翟霖:“比如?
”
鐘林一咬牙,脫了外套,露出隻穿着毛衣的姣好身材,“我自己。
”
她總幻想着隻要給她一塊敲門磚,進入大城市上學,再認識很多成功的城裡男人,然後就能在那安個小家結婚生子,怎麼着也不能是和華德那樣隻知道喂豬,沒半點文化的小混混在一起。
她堅定的說:“我隻是想過正常人的生活,如果您能資助我,您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
鐘林繞過床尾,驟然看見了翟霖浸泡在盆裡的其中一條腿,小腿以下是猙獰的殘肢。
樣貌那樣出衆俊美的男人,也是個殘疾人!
!
!
而翟霖本人接觸到鐘林因為驚恐瞬間瞪大眼的目光,也像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笑容森寒,“怎麼辦?
我也是你口中沒腿的殘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