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夢見沢嘶叫起來:“它怎麼可能會在殿下那裡!
一定是搞錯了!
”
“搞錯?
”夢空蟬冷哼一聲,讓所有人的心髒都為之劇顫,他手掌一抓,玉匣中的天啟神玉浮空而起,随着夢空蟬魂力所引,其底部,緩緩映現出一個無比清晰的“溪”字。
無夢神尊親手所銘的魂印,誰可作僞!
這無疑證明着,這枚天啟神玉正是當年夢空蟬賜予夢見溪的那一枚,絕無第二個可能。
“哦~~”雲澈恍然大悟:“原來竟是溪神子和見沢帝子聯手上演,監守自盜的大戲。
這麼醜的一場戲,居然還要鬧得滿城風雨,更強行驚動總殿主和九大夢主,着實讓我大開眼界,歎服不已。
”
九大夢主面面相觑,無不是看到了對方臉上那不斷重疊交錯的驚愕與懵然。
夢見溪強自鎮定,他直視着夢空蟬的視線,字字懇切道:“父神,自當年得你恩賜天啟神玉後,我曾數次險些難抑沖動将之過早使用。
于是,我選擇将之交予母後,并告知母後在我成就神滅境四級巅峰時才可交還于我。
”
“所以這些年,天啟神玉始終不在我的身邊。
至于它為何會在見沢那裡,我全然不知。
此番又出現于我的府上,更是……”
他想說這是絕無可能之事。
但,這是夢空蟬以魂印所探知尋得,又怎可能有假,又怎可能去質疑。
他平生第一次如此真切的知道什麼叫百口莫辯。
他唯有以神子之名起誓:“父神,諸位夢主,見溪雖缺陷甚多,但這些年,一直以‘神子’之名為至高榮耀,絕不敢做任何有污此名之事,更不可能對淵弟施這般低劣的手段。
”
“所以,此事還請父神與諸位夢主明鑒,見溪……當真絲毫不知。
”
“沒錯!
”夢藏機緊接着開口,但語調再無之前的笃定與底氣:“尊上,見溪是你欽定的神子,他的品行和行事風格如何,這世上再沒有人比你更為了解。
”
“見溪與見淵是我織夢神國年輕一輩最優秀之人,他們互為競争,本是良事。
但所謂監守自盜,構陷夢見淵……這絕無可能是見溪會做出的事。
”
他忽然猛一轉頭,向夢見沢怒吼道:“見沢,是不是你私自搞的鬼!
說!
一五一十的說!
”
先前,夢見沢向他傳音,言之鑿鑿他萬分确信夢見淵竊走了天啟神玉,也讓他一上來就氣勢滿滿,以為必能為夢見溪扳回一城……如今,他恨不能一掌将夢見沢的腦袋擰下來。
事态的離奇發展幾乎将夢見沢的腦袋沖擊到分裂,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夢藏機的爆喝和怒意之下,他全身一顫,隻能拼命将一切推向雲澈:“這一切都和神子殿下毫無關系。
夢見淵真的竊走了天啟神玉……真的……真的……父神,你一定要相信我!
若有半字虛言,便讓我永遭淵塵殘噬!
”
他明明眼看着雲澈将天啟神玉取走後匆匆離開,明明一切已是确鑿的定局。
他即使是想破腦袋,即使是無夢神尊親口言出,他依舊無法相信,為什麼那天啟神玉竟會出現在夢見溪的神子府上。
為了自證,他不惜喊出着殘忍的誓言。
随之,他混沌的腦子仿佛捕捉到了什麼,嘶聲喊道:“是夢見淵!
一定是夢見淵竊走天啟神玉後,又将它偷偷置入了神子殿下的府邸!
一定是這樣。
”
夢空蟬斜眸看他,低喝道:“守淵。
”
夢守淵的身影無聲掠至,拜身于夢空蟬身側。
夢空蟬淡淡問道:“告訴本尊,淵兒從見沢那裡離開後,可有去過其他地方?
”
夢守淵發出毫無感情的聲音:“公子今日離殿之後,去了尊上所在的無夢閣,随後應見沢帝子所邀,入其府邸,半刻鐘後即離開,之後便直接回到神子殿,于寝殿休憩,直至被驚擾。
”
夢見沢又一次懵在那裡。
“籁聲。
”夢空蟬又一聲低喚。
陸籁聲立刻上前拜下。
“淵兒回殿之後,可有離開過?
”
陸籁聲沒有任何猶疑的答道:“回神尊,公子歸來後一直在寝殿休憩,未曾離開過半步。
殿中所有守衛、總管、侍者皆可為證。
”
他斜了夢見沢一眼,又補充一句道:“若尊上、夢主、溪神子尚有疑慮,可擇選任意守衛、侍者施以墜夢。
”
話已至此,何需墜夢。
夢空蟬盯視着滿臉失魂之态的夢見沢:“見沢,見溪,你們告訴本尊,若是淵兒當真拿了這枚天啟神玉,他要如何在自己的寝殿之中,将它悄無聲息的置入見溪的府邸?
”
夢見溪無法回答。
夢見沢的身軀如爛泥一般一點點的軟下,他整個人已半癱在那裡,雙目迷茫空洞,口中不斷低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确鑿”的事實之下,他依從夢璇珏之命,将事情捅到了最大,為的就是當着最多人之前,為夢見溪挽回失去的顔面。
而今,如此之大的陣勢之下,所呈現的卻分明是他與夢見溪聯合構陷夢見淵,且證據如此之堅不可摧……
他先前說的所有話,所擺出的所有憑證,反而全部成了他不容辯駁的罪證。
“見沢,這才是鐵證如山。
”夢朝陽淡淡開口:“當着尊上和吾等之面如此構陷淵神子,我竟從不知,你還有如此大的膽子。
”
他看了一眼夢見溪:“溪神子,既是你的人,你當該知道如何處置。
你也最好……和此事毫無關系。
”
夢見溪緩緩閉目,聲音痛苦:“天啟神玉是出自我手,又是在我府上尋回,我自知與今日之事無法脫開幹系。
還請父神、淵弟、諸位夢主予以見溪些許時間,見溪定會将此事的一切查清,若不能,甘受任何懲處。
”
夢空蟬轉過身,沉聲道:“身為夢殿之主,竟因此等醜惡小事全部親身來此,你們也是越發出息了。
”
九大夢主都是齊齊垂首,涉及溪神子與淵神子之争,在如今這般敏感時期,他們豈能忍住不親身前來一觀。
而這一次,他們自是沒有白來。
單單夢見淵所展示的那一堆淵晶,都讓他們的心魂震顫到現在都未有平息,也讓他們全部意識到,之前無論再怎麼高估,他們依舊完完全全的錯估了夢見淵。
“全部退下。
”夢空蟬下令:“這件事,輪不到你們夢殿插手。
”
衆夢主一一應聲,然後包括夢藏機在内全部離開。
隻是離開之前,他們看向夢見溪與夢見淵的目光,無不是複雜之極。
衆夢主離開,夢見溪忽然向前,重跪在地:“父神,今日之事,當真與孩兒無關。
”
“我知道。
”夢空蟬冷淡回應。
夢見溪猛的擡頭,卻沒有心生一絲一毫的喜悅。
因為夢空蟬看向他的目光,是遠比憤怒還要可怕的……失望。
“你可知,你為何什麼都沒做,卻一敗塗地?
”
夢空蟬盯視着他:“禦下是上位者必備之能,但亦是一把雙刃劍。
你太過信任見沢,讓他逐漸有了自以為是的‘主見’。
你太過依賴母族,也必然被母族所挾。
今日之事是何人的手筆,你當真想不到嗎?
”
夢見溪臉色逐漸發白,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說出那個稱謂。
“你的确什麼都沒有做,但此事是因你而起,為你而起,所以,你無法脫開幹系。
”
夢空蟬手指一推,那枚原本屬于夢見溪的天啟神玉緩緩飄向了雲澈,落在雲澈手中之時,就連上面的“溪”字魂印也被完全消抹。
“這枚天啟神玉,便給淵兒作為補償,你可有異議?
”
雖是問句,但神尊之言既已出口,便豈有更改的可能?
夢見溪面色灰敗,但依舊強撐起坦然之态:“父神教誨,孩兒謹記在心。
若這枚天啟神玉能平息淵弟所受委屈,孩兒心甘情願。
”
“那便好。
”夢空蟬應了一聲,然後向雲澈微微颔首,沒有去看癱軟在地的夢見沢一眼,轉身離去。
而雲澈的耳邊,響起夢空蟬的傳音:“淵兒,你是如何做到的?
”
“果然瞞不過神尊的眼睛。
”雲澈也不尴尬,含糊着道:“不過是些許空間把戲而已。
”
夢空蟬道:“見溪府中,守衛強者衆多,其中一人比之守淵亦不遜色太多,何許‘空間把戲’竟能掩過他們的靈覺,且全程未有任何破綻?
看來,你倒是掩藏了不少的‘底牌’。
”
“那日你姑姑忽然出手,想來,也是不想你暴露自己實力的上限……很好。
”
他的話中并無怪責,反而是欣慰。
雲澈剛要說話,夢空蟬卻似不需要他開口,繼續道:“你今日示出如此之多的異種淵晶,已是極大驚撼了夢藏機和九大夢主,也必然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他們的傾向,足夠了。
其他的底牌,盡數藏好,勿要輕露……包括為父在内。
”
遠去的夢空蟬微微轉首,向着雲澈淡淡一笑,身影随之虛化于視線之中。
雲澈的心間有了持續半息的觸動……他本已準備好了足以應對的說辭,但,夢空蟬卻并沒有追問。
不追問,無疑是莫大的包容與信任。
夢空蟬和衆夢主離開,充斥空間的無形威壓也随之而散。
夢見沢仿佛逐漸找回了靈魂,他眼瞳顫蕩,跪爬着來到夢見溪腿邊:“神子殿下,我沒有說謊!
我明明親眼看到夢見淵拿走了……”
砰!
!
夢見溪狠狠一腳踹出,将夢見沢直踹飛到百丈之外,重重砸在殿牆之上。
他盛怒之下的一腳何其可怕,夢見沢所飛之處,連地面都被鑿開一道深溝,殿牆之上更是崩開無數的裂痕。
落地的夢見沢一陣抽搐,便再無了動靜……太過猛烈和詭異的沖擊讓他早已心驚魂亂,這一踹之下,竟是直接昏死過去。
盯了一眼雲澈手中的天啟神玉,夢見溪強行将視線移開,微微咬牙道:“夢見淵,無論你如何認為,我隻說一次,這件事和我毫無關系!
”
“我知道。
”雲澈把玩着手中原本屬于夢見溪的天啟神玉,淡笑着說道。
夢見溪身體微僵,霎時間,他反應了過來,猛的轉頭,目光死死的盯向了雲澈:“難道……所以,真的是你故意取走,再将它悄無聲息的放入我的府邸?
”
“當然。
”雲澈唇角笑意更深:“怎麼?
不敢相信?
”
“……”夢見溪久久未有說話,唯有呼吸變得逐漸粗重。
蓦地,他晃了晃頭:“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
“好問題。
”雲澈的神情逐漸玩味:“這一切該如何實現,你連想都無法臆想出來,而我卻可以做到;你們當成神物的天啟神玉,在我這裡,卻是一抓一大把的照明石。
”
“所以,知道你我之間的差距了嗎?
”
夢見溪瞳光驟亂,卻是無言反駁。
雲澈捏着天啟神玉,漫不經心道:“你好歹是織夢神子,還不至于為了針對我用出這般手段。
這般戲碼,倒更像是出自一個滿心焦亂,失了分寸的女人之手。
嗯……”
雲澈做沉思狀,然後慢悠悠的道:“溪神子方才也說,這天啟神玉這些年都是交由你的母後保管。
神後為何會如此急切的想要針對我呢……這讓我不由得想到,百年前夢見淵所遭之厄,該不會是和神後有關吧?
”
夢見溪神色絲毫未變,心魂震起滔天巨浪。
雲澈淡淡斜了夢見溪一眼,忽然低笑出聲:“一個正常之人乍聞自己的母親被如此污蔑,必定會下意識的怒而直斥,溪神子卻要如此強裝平靜。
看來,不僅我的猜測是對的,溪神子也早已知曉此事。
”
夢見溪心中再震,面起怒容:“夢見淵!
我母後是當今的織夢神後,豈容你信口誣蔑!
”
雲澈笑眯眯道:“溪神子不必緊張,猜測而已,沒有實質憑證的事,我又怎敢四處亂說。
不過,溪神子近日還是多擔心自己為好。
畢竟這事被人鋪陳的如此之大,待真相散開,反噬也是同樣的巨大,這對溪神子的名望和人心,怕是個不小的打擊。
”
“尤其是九位夢殿之主,看他們方才的反應和眼神,今日過後,你我在他們心中的分量,怕是也要被重新評估。
”
“如此……”雲澈臉上的笑意一瞬完全消失,眼神逐漸深邃如黑淵:“夢見溪,你當真還要與我相争嗎?
”
身為織夢神子,豈可在氣勢上稍有羸弱。
他眉頭一沉,剛要針鋒以對,但驟然對上雲澈的目光,他即将出口的話竟是瞬間退縮于喉間。
那是一種太過強烈,又太過真切的被俯視、被睥睨……
他的瞳眸被雲澈的面容充斥,而雲澈的瞳眸之中,卻看不到他的一絲倒影。
此刻,他竟是那麼清晰的感覺到,自己從來都沒有被他放入過眼中。
忽然之間,他像是喪失了所有的力氣,剛撐起的氣勢瞬息潰散,身體一陣虛脫的搖晃。
雲澈不再看他,聲音冷冽威沉:“夢見溪,該屬于你的,誰也搶不走。
不該屬于你的,你強行圖之,是自掘墳墓,我可不是有耐心之人。
”
“人生啊,選擇往往比努力要重要的多。
以你所擁有的一切,做對了選擇,在織夢神國的未來,必可成為唯我之下的第二人。
”
“但如果你自認心高氣傲,甯折不彎,勢要一搏……我會很欣賞你,然後将你踩到永遠不可能翻身的污泥裡,做一根永世腐臭,又人人可以踐踏的硬骨頭。
”
夢見溪看着雲澈的側顔,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
這樣的話,本該是威脅之言。
但,從雲澈口中說出,落入他的耳中……竟仿佛隻是在簡單的陳述一個隻需随手而為便可輕易實現的現實。
終于,他發出了聲音:“你……到底……”
隻說了三個字,他便再無法說下去。
因為心魂動蕩的太過劇烈,混亂到他忽然無法憶起自己究竟想要問什麼。
雲澈轉過身去,不疾不徐的走回神子殿中,踏入殿門之時,他手指一推,那枚天啟神玉帶着一縷華光,直直的飛向夢見溪。
夢見溪下意識的接過,久久發怔。
“别人的東西,我用不慣,還你吧。
”
他言語散漫随意,仿佛真的隻是扔回去一顆再普通不過,也看不上眼的照明石。
作為異種淵晶,他人若想要得到一枚,不僅要深入霧海,還要獵殺不知多少隻的淵獸,再加無比之大的機緣,才有微小的可能偶有所得。
而雲澈,哪隻淵獸身上凝有異種淵晶,神識一掃便知,然後直接取了即可。
即使如此,這天啟神玉,他也一共隻尋得七顆而已。
其在霧海,在深淵之世的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雙手托着天啟神玉,夢見溪愣了好一會兒,才雙目無神的轉身,但在身體轉過的那一刻,他靈魂之中仿佛某個從不願碰觸的關竅被忽然打通……
他猛然轉身:“等等!
”
“嗯?
”雲澈稍稍回眸。
喊聲出口的那一刻,混沌的魂海也一下子變得清醒。
他看着夢見淵,字字清晰道:“隻要你放過我母後,我夢見溪……願居你之下,輔你為尊!
”
這番話出口,竟沒有他預想的那般艱難。
若隻是勝過自己的強勢對手,他絕不會輕易甘心。
但……雲澈帶給他的無力感,實在是太強太強,強烈到輕易湮滅了他所有不甘。
雲澈沒什麼反應,隻是淡淡道:“整理下你的情報網,我很快便會用到。
”
“籁聲,送客。
”
殿門閉合,隔絕了夢見溪看向雲澈的視線,也在同一時間,斷絕了他原本既定的命途。
……
祖龍山脈。
“忘初進境如何?
”
龍主的聲音透着無力,他似乎愈加的蒼老。
龍赤心搖頭:“勉勉強強。
”
“唉。
”龍主一聲輕歎:“罷了,忘初若是能在十甲子内成就神滅境,吾願便已足以……龍希動向如何?
”
龍赤心下意識的壓低聲音:“她依然在全力找尋原始炎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