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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廣陵春 第七百九十一章 月半彎 下

逍遙小貴婿 堵上西樓 6064 2025-03-20 14:59

  甯國京都玉京城。

  太學院。

  月已中天,有涼風習習。

  太學院後面的那處小院子裡依舊亮着一盞燈籠。

  花滿庭就坐在院子裡的那張小桌子旁,桌上是一茶爐,爐火微微,茶爐上的茶壺正冒着袅袅茶煙。

  他拎起茶壺斟了兩杯茶遞了一杯過去。

  他的對面坐着的是正在舉頭望月的樊桃花。

  “費了如此多的周折,終究走到了謝幕的時候。”

  樊桃花收回了視線,端着茶盞來吹了一口,又道:

  “是成是敗?”

  “現在想來卻已說不清楚。”

  “奚帷為了加快甯國的滅亡,硬生生将姬泰給扶持了起來,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姬泰執掌甯國的這近二十年,确實如奚帷所願,甯國變成了最腐朽、最不堪,百姓怨聲載道的最黑暗的二十年。”

  “于是,甯國的這顆大樹的根子便算是徹底腐爛了。”

  “可奚帷死後,你、我、盧皇後、長孫驚鴻,乃至于所有奚帷的追随者,花費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卻并沒有能尋到一個與奚帷理想相合,能在甯國的這片土地上重寫美妙篇章的繼承者。”

  “那時,老身便覺得奚帷之理想,就是鏡中花、水中月。”

  “直到李辰安在廣陵城忽然崛起。”

  “直到盧小雨至廣陵城。”

  “直到我們在畫屏湖的那艘畫舫上煮茶論策三天三夜!”

  “李辰安不負衆望,不僅僅在于他文學上的才華,更在于他的思想與奚帷有着諸多共鳴之處……”

  “甚至後面看來,他的思想,比奚帷有過之而無不及!”

  樊桃花呷了一口茶,放下了茶盞,徐徐又道:

  “不管是這太學院牌坊前的那石碑上的碑文,還是他與你或者吳洗塵等人對話的談吐之間,無不顯露出他有着廣闊的兇懷和遠見之卓識!”

  “這就是續寫甯國的最佳繼承者了!”

  “老身甚至以為,這是奚帷在天有靈,庇佑着甯國最後的一盞燭火不滅。”

  “一切皆如複盤的棋局,一步步原本并沒有出現多少偏差……”

  “若要說偏差,大緻是昭化皇帝的駕崩本不在棋局之中,商滌與長孫驚鴻之死,本不在設計之内……”

  “另外就是,吳國之亂,引大荒國燃起對吳國之戰火給甯國迎來發展之機……此策,恐怕也将因辰安的兩國聯盟之事而告終!”

  “當然,最大的一處失敗在于,若水本應該去隐門,本應該成為隐門之聖女,本應該找到隐門藏匿之處,甚至找到大離餘孽真正的力量……”

  樊桃花又擡起了頭來,望着夜空中那半彎的月,忽的一聲歎息:

  “花滿庭啊花滿庭,我們都錯了!”

  花滿庭擡眼看向了樊桃花,咧嘴一笑:“你還是那個追求完美的女人!”

  “天下并無十全十美之事,何況我們定下的那些計策。”

  “人和棋子終究是不一樣的。”

  “棋子沒有自己的思想,它隻能在人的手下依照人的意圖步步而行。”

  “可人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尤其是像如辰安這樣本身就有着強大獨立思想的人!”

  “這之前的那些棋局,比如讓他的詩詞在世間傳頌成為詩仙。”

  “比如讓他推翻姬泰,在甯國豎立起他在百姓心中高大的形象等等。”

  “這些事,在你我看來許是大事,但在他看來嘛……”

  花滿庭端起了茶盞,呷了一口,眉梢一揚,“或許在他的眼裡,這些事根本就不算是個什麼事!”

  “所以這棋局的前半段,算是由我們主導,他被動……或者說順勢而為之!”

  “甚至他或許是以一個旁觀者的心态,在跟随我們的計劃一邊走一邊在默默的看着。”

  “他根本無意為帝!”

  “故而才會以攝政王自居,遠走蜀州,帶鐘離若水去吳國洗劍樓。”

  頓了頓,花滿庭徐徐站了起來,在院子裡走了兩步,轉身,又看向了樊桃花,笑道:

  “老夫這個忘年交,從在廣陵城見到他的第一眼,老夫便覺得看不太透!”

  樊桃花一怔,“那時的他有何看不透的?”

  花滿庭一捋長須,“天下,沒有生而知之者!”

  “江湖有一朝頓悟武功直上三層樓的天才,但詩文卻不一樣!”

  “老夫閱盡千年史書,名垂青史者皆有大智慧,倒是有厚積薄發者,可終究是落在厚積二字之上!”

  “在蜀州時候,老夫與李文瀚夫婦有過徹夜詳談。辰安他……”

  “他是真的連三字經也背不下來!”

  樊桃花頓時吃了一驚,驚疑問道:“這麼說……廣陵城昔日傳言并不是假?”

  花滿庭點了點頭,“這便是老夫看不透他的最大之處。”

  “另外就是他的那雙眼……那雙眼給老夫的感覺就是他似乎很懶散、似乎對什麼都并不是太上心,似乎他身邊的所有人和事,在他眼裡都如、都如浮雲一般!”

  “他隻想賺銀子!”

  “隻想賺到銀子之後與若水在廣陵城長相厮守!”

  “哪怕他到了京都,成了甯國的攝政王……溫煮雨的那雙眼睛也閱人無數,可溫煮雨卻說他也看不明白李辰安!”

  “李辰安被動接受了這攝政王的稱号,他對甯國所拟定的那些國策,溫煮雨和年承鳳皆極為歎服!”

  “他是真有本事的人,卻偏偏離開了京都……在他的心裡,很顯然鐘離若水比這皇權更加重要!”

  “常人不可理喻,老夫也深感疑惑,但現在看來,這才是他真正的超然之處!”

  “你剛才說我們費了如此多的周折,終究走到了謝幕的時候……”

  “老夫以為這句話不妥。”

  “我們費的那些周折還是對他産生了一些影響,至少他願意回來了,也願意成為甯國的皇帝!”

  “所以這并不是走到了謝幕的時候,而是屬于他的這一幕才剛剛開啟!”

  “至于我們那些失敗之處,便如他所說的那樣吧。”

  “我們都老了,就不要再擅自去為他做主了!”

  “曆史這個東西,終究是年富力強者、有勇有謀者、有卓越遠見兇懷天下者去書寫的。”

  花滿庭也望向了夜空中的那一輪彎月,那張老臉上有三分失落,三分欣慰,還有四分期待。

  當他聽了樊桃花所講的李辰安在忘情台裡的那番話之後,他就知道一個舊的時代已經過去,一個新的時代即将開啟。

  老了。

  該被淘汰了。

  那便去享受一下屬于老人的餘生吧。

  李辰安既然願意挑起甯國的這幅擔子,那麼所有的奚帷,就該退出這曆史的舞台了。

  陰謀這個東西,隻有在陰暗處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李辰安将帶着甯國行于光明之下,那他就定然會用自己的智慧讓甯國強大起來。

  誠如李辰安所言,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不值一提!

  那麼他會讓甯國展現出怎樣的力量呢?

  花滿庭不知道。

  樊桃花也不知道。

  他們隻能靜靜的看着,任由李辰安去書寫這未來的篇章。

  樊桃花似乎也想明白了,她忽的一笑:

  “若水和蕭包子都将嫁給辰安。”

  “若水是老身的孫女,蕭包子是你的女兒……”

  “成親之後,老身亦是你的長輩!”

  她站了起來,由不得花滿庭辯駁,她一飛而去:

  “以後遇着老身,記得以晚輩之禮見之!”

  花滿庭瞪大了眼睛:

  “你長得太美,可别想的太美!”

  “喂喂喂,你要去哪裡?”

  樊桃花在那輪彎月下回首,“殺一個人!”

  “你又要殺誰?”

  “……鐘離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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