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 情話一套套
秋長歌離席失敗,隻得和眾人進了水榭廳,按照位置坐下來。席面分男席和女席,席面而坐。
奇怪的是,她的席位在秋落霜前面,而蕭霽的席位竟然排在蕭茗和蕭璧等人前面,完全是按照長孫的位置排的。
蕭宣進來看到自己的座位,當場就愣住了。
蕭茗倒是沒什麼反應,直接坐下來,問道:「祖母,剛才在外面好像看到兄長了,我回來聽說兄長要娶妻了?不知道祖父對兄長有什麼安排?是希望他科考還是武考?」
幾句話問的全場鴉雀無聲。就蕭霽那文不成武不就的模樣,還參加科考?這些年若非前幾日老太爺提起蕭霽,大家都險些要忘了這位庶子的存在。
蕭霽進來時就看到眾人不以為然的表情。他上前行禮,然後看了一眼秋長歌,見她垂眸心無旁騖地吃著桌子上的新鮮瓜果,鳳眼閃過一絲笑意。
他好喜歡她,喜歡淡淡說著驚悚故事的她,喜歡置身事外冷漠的她,喜歡皺眉幫他擦藥的她,也喜歡笑盈盈要一百兩家用的她。
蕭霽垂眼,最喜歡的是找他要一百兩家用的她,她要家用的樣子像極了勤儉持家的小妻子。
她不知道,隻要她開口,他什麼都願意給!
老夫人見話趕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於是問道:「蕭霽,你都是要娶妻的人了,日後有什麼打算嗎?」
蕭霽垂眸淡淡說道:「看七娘希望我做什麼。」
眾人嗤之以鼻,這窩囊的模樣可真的一點都不像老太爺,老太爺是何等風骨?那可是直言面君的人。
球又踢到了秋長歌這裡。
秋長歌吃瓜的動作微頓,擦了擦手,輕聲細語地說道:「能謀生就好,最好是教書先生,我父親生前就在書院當先生。」
別整日打打殺殺的,待在監察司那等黑暗骯髒的地方,也不要給別人當狗,好好做個人就挺好的。
眾人又是一陣沉默。這秋家娘子到底是小門小戶的娘子,長得再美貌又如何,終是上不了檯面,眼界也就隻有眼前這一丁點大。教書先生?蕭府的庶子出去當教書先生,這是什麼鬼故事?
蕭茗聞言,低低一笑,玩味道:「教書先生,確實是不錯的選擇。」
寒來暑往,隻要拿著幾卷書,坐在樹蔭下便能在書籍中過完這一生了。確實是個好的行當,他在行伍多年,見慣了打打殺殺,在朝堂中見慣了冷箭,第一次覺得當個窮書匠,真的很不錯。
蕭霽沉默,這個和他原先所想差的有點遠,不過以後還是可以實現的,就是他得先做完他要做的事情,若是她喜歡他當教書先生,他以後得空了就去書院裡教一兩日,如此也算是兩全。
蕭宣撇了撇嘴,似笑非笑道:「那兄長怕是要先讀幾年書。」
真把自己當根蔥呢。
蕭霽沒有接話,秋長歌繼續吃瓜。
眾人見庶子懦弱無能,要娶的女娘目光短淺,基本放棄這一對了。沒前途,就這樣吧。
眾人的話題立馬又圍繞著蕭茗展開。
蕭茗被問的頭皮發麻,問道:「今日怎麼不見三弟?」
眾人這才驚覺,蕭懷玉那混世魔王今日竟然到現在都沒來?這小子一向最喜歡熱鬧,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湊,怎麼今日轉了性子?
「三郎君早上派人來手,說天冷,他屁股上的傷沒好全,就不過來了。」
眾人掩口笑,大夫人笑道:「原來懷玉是想躲懶,我這就叫人再三去請,這宴席少了他都不熱鬧了。」
二夫人冷哼了一聲,見她兒子回來那般春風得意,懶得看,真是人比人氣死人,都是姓蕭的,怎麼人家蕭茗就生的文武雙全,英俊非凡,她家的皮猴隻會闖禍搗蛋,丟盡二房的臉?
還不如生個小女娘,還貼心一些。真是糟心。
大夫人派人去請蕭璧。蕭璧苦著臉懨懨地來了。
他是真不想來啊,這種宴席來了就是當綠葉做陪襯,哪回家宴,他不是那塊來襯托別人優秀的墊腳石?今日二哥在,那全家不得給他誇上天去了?到時候他被埋汰不說,還要看兄長裝一副窩囊的樣子,想想就很窩囊。
但是,但是,七娘也在耶!
他最近沒事,天天研究那個淋浴房,已經和工匠研究的七七八八了,就等裝好了,請七娘去驗收。
蕭璧蔫巴巴地進來,行了禮,就一個勁地朝著秋長歌眨眼。
秋長歌隻當沒看見,蕭璧是腦子被驢踢了嗎?這種場合找她說話,二夫人不得撕了她?不是,她回去估計還得看蕭霽臉色!
「三弟,你眼睛是有什麼毛病嗎?怎麼一直瞧著秋娘子呢?」蕭宣微笑道。
蕭璧看見他就來氣,沒好氣地說道:「我看七娘美不行嗎?難不成看你?」
蕭宣:「……」
二夫人輕咳了一聲,訓斥道:「懷玉,胡說什麼呢?那是你以後的嫂子。」
蕭璧撓著頭道:「我知道啊,家裡來了這樣美的娘子,這麼快就要嫁給兄長了,我光明正大地多看一眼,不像有些人,一肚子壞水,還不知道怎麼嫉恨呢。」
他這話說的孩子氣,眾人全都笑了,懷玉這孩子還沒開竅呢!秋長歌確實長得美,別說懷玉,她們身為女子,都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蕭宣氣的咬牙,早知道上次就該打的更狠點。蕭懷玉是不是腦子有問題?這幾年越發荒誕跋扈,他那名聲都差成那樣了,還整日不務正業。他也一向不親近他和蕭茗,喜歡和蕭霽那廝混在一起,沒腦子,更沒救了。
蕭宣不怒反笑,挑撥道:「三哥,你若是真的喜歡七娘,趁著庶長兄和秋娘子的親事還未商定,求求祖母,沒準祖母心疼你,圓了你的心願。」
這話一出,蕭霽眸光一暗,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
他找死!
蕭家夫人們齊齊愣住,紛紛看向蕭璧,難不成懷玉真的那麼喜歡七娘?算起來,蕭霽算什麼東西?親娘來歷不明,老太爺瞞著他的身世不肯認他,逼著大老爺認他,這些年他懦弱無能,如何能和懷玉比?
如果懷玉真的喜歡這女娘,娶了正妻之後再納為妾室也不是不行!什麼時候輪到蕭霽那廝先挑的?
她們先前都被老太爺給繞糊塗了!
蕭璧見眾人齊刷刷地看他,尤其兄長那一雙鳳眼冷的跟殺了十年魚的刀子似的,嚇得直接跳起來,罵道:「老四,你腦子被門夾了嗎?
哪裡有兄弟爭妻的?說出去不怕被人嗤笑嗎?!
我把七娘當朋友,你倒好,拾掇著我去奪人妻,祖父知道了,必會打斷你的狗腿。叫你整日在外和那些狐朋狗友一起廝混!」
蕭璧罵的痛快,狗東西,就該罵!要不是他今日在場,還不知道老四怎麼編排他,回頭兄長必要找他麻煩!
蕭宣挑撥失敗,臉色鐵青,默默看了一眼蕭茗。蕭懷玉這傻子,蕭霽都沒說話,他急著跳出來擋什麼刀子。
蠢貨,蠢笨如豬啊,真要被他氣死了。
蕭茗幾不可查地搖了搖頭。今日四弟表現的過於浮躁,要是這一番言論傳到祖父耳中,必要受罰的,對秋娘子的名聲也不好。
他心有不甘也隻能忍了。要怪,就怪祖父為何選了蕭霽,而不是他。
蕭宣:「三哥,我不是那意思。我是好意。」
好意個鎚子啊。蕭璧翻了個白眼。
一直沒出聲的蕭霽低聲說道:「我和秋家娘子已經交換了庚帖,已經商定好了婚期,此事祖父也知曉。」
蕭家幾位郎君心裡一涼,交,交換了庚帖?婚期都定好了?還在祖父那裡過了明路?
這一下是真的涼了。
蕭家幾位夫人們則暗暗鬆了一口氣。沒有想到蕭霽悄不悶聲的,手腳竟然這麼快,這才幾日?庚帖都交換了?婚期都定好了?幸虧如此,不然這兄弟幾人不得爭得打起來?
老夫人看向秋長歌:「秋娘子,可有此事?」
秋長歌垂眸輕聲道:「確有此事,我姑母亦允了。」
秋落霜哪裡見過這等刀光劍影的場面,嚇得連忙說道:「是有此事,交換庚帖那日我也在。」
她自覺說漏了嘴,臉色一白,便住口不說了。
老夫人哪裡會追究她這點錯處,笑道:「快去前廳看看老太爺和老爺們,催促一下,準備開席。」
此事徹底掀過不提。
*
一頓家宴吃的十分割裂。蕭家大房因嫡子回來,春風得意,二房因獨子不成器索性不說話,三房老爺夫人還在外地,忽略不計,四房無子,四房老爺八面玲瓏地附和,於是幾房對比鮮明。
同為長房子嗣,蕭茗眾星捧月,蕭霽無人問津。
秋長歌見他怡然自得的模樣,尋思著他可能更喜歡狗不理的狀態,索性也就低頭吃飯。
不過席間,她還是發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蕭家老太爺幾次若無其事地看蕭霽,那眼神完全不像是多年不聞不問的模樣。
朝堂上的兩朝元老,蕭府大相公對這個庶長孫很是關注。
反觀蕭霽,垂眉順眼,對誰都是冷冷淡淡的,宛如局外人。
好在一頓磨人的午宴終於吃完了。老太爺和幾位老爺去書房喝茶,女眷們說著貼己話,小輩們就顯得無所事事起來。
秋長歌正準備溜回去睡午覺,那邊蕭家老太爺卻派人來請她去書房。
她一臉問號地看向蕭霽。
蕭霽淡淡說道:「無事,放心去。祖父人很好。」
秋長歌點頭,隨著老僕人去清風堂。
清風堂內,蕭家幾位老爺都不在,隻有老太爺和嫡孫蕭茗在,除此以外,再無他人。
蕭家老太爺如今已是花甲之年,精神卻很好,休沐在家隻穿著居家的寬袖襦衫,唯有目光透著睿智柔和。
縱橫朝堂多年的大相公絕非等閑之輩。
秋長歌上前行禮。
老太爺笑道:「秋娘子無需多禮,今日冒昧請娘子前來是想問一下你和濟安的親事。」
蕭濟安?濟世安民?這個表字真的寄予厚望啊。原來蕭霽的表字是濟安。
秋長歌薄唇微抿,淡淡說道:「大相公請問。」
蕭家老太爺見她這般姿態,不卑不亢又沉穩雅靜,相貌身姿更是上上等,若非知道她的身世,還以為她出身世家大族。
老太爺欣慰地摸了摸鬍子,難怪濟安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開口,就是為了娶這女娘。
「不知道娘子對我這庶長孫有何看法?」
秋長歌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這是來考察她來了。還以為蕭府大相公對蕭霽不聞不問,原來藏得深,另有深意。
「大公子極好。」
「好在哪裡?」一邊的蕭茗問道。
秋長歌垂眸:「好在為人不驕不躁,靜水深流,好在出身清貴,面對不公依舊有抗爭的勇氣。大公子的好,唯有親近之人才能發現。」
蕭霽不完美,他有缺陷,他手握權柄,他身處黑暗,他是執刀者,但是這刀柄從來不是面對無辜百姓,也沒有對面蕭府那些欺淩他的人,她總覺得他的目光看的是頭頂的星辰大海,而非人間。
他對她也很好,百求百應。
蕭家老太爺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秋家娘子能看到真正的濟安,濟安的身份特殊,對於這門親事他雖然點了點頭,但是心中依舊有擔憂,現在看來,秋家娘子也不是一般聰慧的小娘子。
老太爺摸著鬍子哈哈笑道:「這麼說來,娘子很是中意濟安?」
秋長歌微微一笑,察覺到蕭家嫡孫審視銳利的視線,淡淡說道:「中意的。我押股大公子。」
身側那道視線越發灼熱銳利,彷彿要將她看穿一般。
秋長歌笑容微淡,將袖擺的褶皺撫平,人生在世,怎能不押股呢?她選蕭霽,無論是做深淵惡龍,還是做屠龍者,她都覺得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秋娘子對蕭霽似乎十分看好,覺得他比我們這些嫡子還要出色嗎?」蕭茗咄咄逼人地問道。
「七娘心中,並無嫡庶之分。」秋長歌擡眼看他,「二郎君或許文武雙全,是盛京城中小娘子們心中的最佳佳婿人選,或前途遠大,日後官拜一品,名留青史,但是那些與我又何幹呢?
在我心中,大公子便是最好的。」
蕭府這些人於她而言不過是過客,蕭霽不同,他是她人生路上開的最緻命的那朵曼陀羅花,亦是她始終要奔赴的那座深淵。
他們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清風堂外,靜立檐下的蕭濟安,看向天上飄來的白雲,那雲朵似是飄到了他心裡去,心裡脹脹的,軟軟的,像是喝了假酒一樣上頭。
秋家七娘,說起情話來,還真是一套一套呀!
他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