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憋屈
非印看著她,「看來妹妹真是高興過頭了,什麼話都敢說啊。」
李瑤裝作不在乎的樣子道:「我就是太高興了,不過,說的不也是實話嗎?」
非印冷淡道:「爺在戶部任職,最煩提到的就是銀子,但凡跟提到銀子就跟貪污受賄有關,咱家不像旁的府上,金山銀山權勢滔天,不過卻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好覺。妹妹你可得謹言慎行,免得方才的話傳到爺的耳裡遭來場罰。」
李瑤被噎的說不出話,抿著嘴兒不吭聲,又聽非印道:「咱們府上孩子是不多,可也不缺,有弘暉弘昀還有伊爾木,本來烏姜也該有的,唉……不過好在年輕,也不像我是久病纏身的,將來必定能為爺生兒育女開枝散葉,如今又來了如月,也許過不了多久咱們府上想不熱鬧都不行呢。哦,真是快到時辰了,擺飯。」福晉輕聲下了令。
頓見面早餐吃的如月甚是憋屈,果然是規矩很多,若不是初來乍到又是新婦,她定會跟烏姜樣站著給福晉和側福晉布菜,等人家吃完了才能用飯。而且菜式清湯寡水的簡單,就是般官員的家也不會就隻吃鹹菜餑餑和稀飯吧!看他們吃的很仔細的樣子,沒有任何浪費,如月的心都在抖,要是以後都如此自己也定能瘦成這個樣子,不曉得李瑤為何沒瘦,難道有小竈?等用完了飯,這人起帶著如月在貝勒府內宅走了遭,落進的宅子不大不小,和去過的貝勒府邸結構大約相同,就是人家布置的富麗這裡樸素而已,就連後花園的花草種的甚是沒什麼雅趣。
最特別的當屬胤禛養的犬,它們皆是中大型犬,由專人飼養,住著定製的狗屋,因為天熱,個個吐著舌頭趴在窩裡看著路過的人,也許聞到了生人的味道個個都叫了起來。如月好奇的去看,認得那個瘦高的是細犬,現世她在郎世寧畫的圖中見過不少。不過李瑤顯然不喜歡狗,她拍著兇口道隻說害怕,福晉也是皺著眉讓僕從阻止狗吠。他們匆匆離開狗舍,待到了座獨棟小屋前,福晉停下腳步,如月見她的神色很是凝重便起了好奇,少頃才聽到解釋:「這裡是宋格格的住所。她在為貝勒爺捨身侍奉佛祖,般情況是不會出來的。若無要緊事你也不必去打擾她。」
如月吃驚的看著這座簡陋的居所大為驚異,但她什麼也沒問,跟著非印去其他地方了,心中暗道:宋格格?小說裡她都是不起眼的陪襯角色,沒想到居然如此特別。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又為何會為胤禛捨身?
再往西走,在貼近外牆角落裡有處鎖著的院落,這裡倒是濃蔭蔽日,樹木的枝椏都從圍牆裡伸了出來。「這裡是雨桐院,平時不住人,除了堆放不用的雜物,就是用來關犯了錯兒的人。」非印解釋著,她看了眼李瑤和烏姜。又對如月道:「這裡雖不常用,但是院裡許多人都在這裡住過。我可不希望你也住進來。」
如月心裡緊,忙道:「是。我定謹言慎行,不犯錯兒。」
福晉點點頭帶著眾人離去了。這番走動已是過了大半個時辰,非印身體剛好,李瑤身子又重,兩人都有些受不了。行人就在最近的處廂房歇下了。丫鬟們給主子上茶的上茶,跪下捶腿的捶腿,如月在旁立著,偷看對面的烏姜,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半低著頭看著腳下的地。
福晉道:「內宅大概就是這樣了。琅格格,若還有什麼不懂的你可以去問碧璽,哦,對了,還有,你那裡能用的人少,我會給你撥人去。」
如月謝過後家主母又賞她對鐲子兩銀子,李瑤也賞了她兩身衣物兩銀子。如月再次謝過。末了福晉看了眼烏姜道:「我也走乏了,你帶如月再下去看看。」烏姜應了,如月心裡陣欣喜!終於能跟好友敘敘舊了。見女帶著丫鬟婆子出了門,李瑤便也要告退,非印卻道:「你留下。我有話要說。」
且不說非印和李瑤說了什麼,隻看如月這邊。她正眼巴巴的直看著走在前面的烏姜。過去了年多,烏姜已經歲了。她的腳步不再像以前那樣輕快,也不像以前那樣昂首挺兇精神足,竟和所見過的大部分妾室樣,拘謹而乏味,如月看著看著眼淚便湧了出來,大庭廣眾之下她硬忍著表情,盡量做出平靜的樣子,心不在焉地聽烏姜講解各房各地的用途,當烏姜終於停下腳步回身看過去時,就見到如月副眼淚汪汪的樣子。她的心裡狠狠的痛。年烏姜嫁進貝勒府後就再沒見過琅如月了,這期間她經歷了太多事,人早就變得隨波逐流,原以為麻木的心在遇到故人後竟能痛成這樣,這是她始料未及的。陽光下穿著藕荷色袍子的女孩兒已經長大了呢,烏姜鼻子酸但瞥見周圍那些丫鬟她隻能裝作什麼也沒發現,僵硬的扭過頭,指著竹姜道:「那裡是爺的書房,內宅之人不能隨意靠近。你定要記牢了。」
正想再往前走就感到手被人握住了,她大驚回身竟見如月已經靠近,神色悲戚道:「姐姐。我們能不這樣說話嗎?都多久沒見了,即使有規矩,也不能不讓我們說說體己話吧!你別再這個樣子了!你這樣我都覺得不是你了!」
烏姜本想說幾句狠話的,可看到如月竟流下了眼淚,她的心就硬不起來了,往日種種浮現眼前,那是自己過得最快樂的段時光,也是在夜深入靜時唯能拿來回憶安慰心情的,她也不過歲,哪裡又能直綳著不露出本色呢?烏姜便放任她拉著自己的手,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悄聲對如月道:「在橋上太顯眼了,去屋裡說話。」
如月點頭,她抹去眼淚故意大聲道:「這日頭好曬人,把人的眼睛都晃了。姐姐若是不嫌棄請到我屋裡敘話,還有許多規矩要向您請教呢。」
烏姜嗯了聲,「府裡規矩多,本不該隨意紮堆的,不過妹妹新來乍到,雖有方嬤嬤在前指導,還是會有很多細節要給你說明白的。哦,春花,不用你陪著了,走了許多路也怪累的。」
春花遲疑道:「福晉讓奴才跟著出來的。」
烏姜道:「我要去如月格格的屋裡坐下,你也同去,不過就由……」她看了眼流蘇,如月馬上接腔道:「我院裡的丫鬟也不太懂這裡的規矩,還請這位姐姐多指教他們呢。」說著就給珍珠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上前去套近乎。
其實春花知道福晉是讓自己監視兩位格格的言行,不過她也知道這個琅格格身份特別,很得貝勒爺的心,又是萬歲爺親封的吉星,琅家跟達官貴人的關係很深。所以春花絕對是不願得罪的她的,甚至已經打算要巴結的。耿烏姜和琅如月的關係,全府的人大概都心裡有數,如今這人相見想說說悄悄話也是可以理解的,再說如果福晉沒這個意思又怎麼會讓耿烏姜帶琅如月出來,又怎麼會派自己跟著而不是方嬤嬤或是碧璽?
春花想到這裡便從善如流道:「還說什麼指教,往後都是在府裡伺候主子們的,可得好好往來呢。」見春花上道。其他人都鬆了口氣。如此行人便都來到如月住處,珍珠和杜嬤嬤去招呼春花了,烏姜的丫鬟風鈴和浮石也跟著去了,屋裡隻留下個流蘇在伺候。
見眼線走了,烏姜才激動的拉過如月恨聲道:「你是怎麼回事!我是沒得選被迫進的貝勒府,你呢,不是最嚮往自由自在的日子嗎。怎麼到最後也進到這個籠子裡來了!」
如月不知怎麼解釋隻能苦笑道:「天意如此。」
人無語的相互看著,見彼此臉上的改變都忍不住再次流淚了,烏姜哽咽道:「我身處深宅,又沒什麼地位很多事都不能詳細知道。隻大概聽說你救了爺,你們……後來在宮裡又救了蘇麻拉姑大姑姑,萬歲爺便指婚了。可到底是怎麼回事。真是那樣嗎?」
如月嘆息聲道:「原來歷經這麼多生死線間的事,在旁人的嘴裡就是這麼簡單的概括。不過,你說的都對,就是這麼回事。」
「你……愛爺?他也愛你?」
如月不能說出真相,隻能紅著臉彆扭的點了點頭,烏姜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真是想不到。你們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爺性子很冷。我可沒見過他對誰動情,你們能如此大概就是所謂的緣法吧。」
如月不想再論此事,就岔開話題道:「姐姐這些年過的可好?」
烏姜嘆息道:「你看不出來?」
如月握著她的手,心裡既難過又愧疚道:「對不起。真的。我直覺得很對不起你,我哥哥……」她壓低聲音道:「也是滿心悔恨。」
烏姜看著梳妝鏡裡的自己。「這隻能說我們有緣無份。」
如月沉默,她知道任何的道歉對於失去了希望的人而言是沒有意義的。烏姜問道:「紮琴好嗎?」
如月猶豫了下才道:「除了對你愧疚。她應該很好。」
「這些年她直給我寫信,但我沒有回。因為我知道你哥對她定會很好。但她定會萬分糾結。所以如果我不原諒她,她才會感到心裡好受些吧。」
「烏姜……」
「我直明白她是愛你哥哥的,非常的愛,隻是我們誰都沒說破。所以最後她才會做出這種事吧,啊,也不知道她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
「開始不願意治療,隻說是報應……後來能好些了,」如月猶豫道,「烏姜,你真的不願意原諒她嗎?」
「沒有什麼原不原諒的,我已經嫁人了,又有什麼理由阻止妹妹嫁人的事呢。她比我有福氣,真的,誰嫁到你家都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呢。」
「那你呢?」如月輕聲問道:「聽說之前不是懷上孩子了嗎?你身體那麼好,怎麼會……」
烏姜面無表情道:「不過是在花園裡看到兩個阿哥打架,我去勸不小心滑倒了,既然動了胎氣自然就會被太醫瞧病,說要靜養還說要服保胎葯,吃著吃著孩子就沒了。」
如月「啊」了聲,她焦急道:「你怎麼這麼不當心,是他們誰嫉妒你給你下藥了嗎?為什麼不讓自己的丫鬟服侍呢?」
烏姜慘笑道:「是爺親自拿來的葯,我會去質疑嗎?」
「啊!」如月大驚,不可置通道:「爺是那麼謹慎的人,怎麼會……」
「不是內宅。聽說是他的人出了問題,殃及到了我而已。我不是吃了打胎葯,而是中了毒,後來孩子就死在腹中了。」烏姜平靜的說著,就像再說別人的事樣,如月卻已經看出她心中的痛,不由脫口而出,「就這麼完了嗎?他可不像是能忍得了這種事的人!」
「嗯。是很生氣,但也就是賞了我許多東西,讓我安心靜養,說身體好了以後會有孩子的。至於那個下毒的人,好像到現在也沒抓住,說是武功很了得的。」
「是他!」如月又次震驚,烏姜望著她,「你知道?」
如月點頭,「莊西涯。這次在江南就是他偷襲重傷了爺,伍弦也出手了,不過還是讓他跑了!他到底是誰的人?」
「其實是誰的人已經不重要了,」烏姜冷淡的說道:「對他們而言我們女人隻做好傳宗接代的事就好了,其他的都無所謂吧。」
如月無言以對,她重新坐下,烏姜鄭重道:「如月,聽我的話。在這裡不要相信你所謂的愛情,特別是爺,他對你好可能隻是因為你救過他兩次,不過再好也挨不住時間,而且這時間還不會太長,因為對爺來說誰也比不上政務來的重要。女人……福晉從歲跟著他,側福晉生了那麼多子女,到現在他也就是給了他們足夠的尊重和應得的地位而已,感情?嘿!誰也進不了他的心的。你千萬不要為情期待太多,免得將來傷心。」
如月知道烏姜是為自己好,也同意她的說法,但聽到這樣的話如月從心裡還是生出冷意,胤禛的臉出現在眼前,冷淡的話還在耳邊。如月咬牙堅定道:「嗯。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