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 點破
等珍珠掐著時間進來要叫醒主子,就見如月正打坐在床上,雙手結印,不曉得是光線的原因還是什麼,她覺得如月的周身好像有淡淡的白光,心裡頓時生出寧和之意,時間忘了進來做什麼的,就那麼站著獃獃的看著。等如月收功她才靈醒過來,雖有疑慮但也沒有在意,隻管去服侍主子去了。
如月收拾好就去給福晉請安,眾人見到如月都覺眼前亮,她穿的不過是尋常的淺綠色氅衣,梳的也是最普通的髮式,而且連花也沒戴隻是個跟衣服同色的碧玉扁方,雖是素麵朝天但就是讓人覺得看著很舒心。李瑤見了心裡就是動,看來傳過來的消息是真的,她在那裡面過的很好,要不怎麼能如此精神煥發的,再想她馬上要跟著胤禛進宮妒意就更甚了。眼睛如刀子似的看著如月。如月沒在意李瑤,她驚訝的是居然在此地見到了胤禛!皇子穿著石青色的便服,神色平靜隻有看著自己的眼裡有些驚訝,如月按制給眾人行禮,她見福晉身後站著烏姜,李瑤身後站著福祿,便自覺地走到胤禛身後去了,食不言是胤禛的規矩之。所以這頓飯吃的甚是安靜。
終於等到自己能吃飯了。如月鬆了口氣剛坐下就見胤禛從門口退回來,她立刻又起身,胤禛淡淡道:「再過兩刻鐘就走,你儘快準備。」如月聽哪裡還敢耽誤,飛快的吃了兩個餑餑喝了碗粥,便去了福晉房裡候著了。
直到在馬車上。看到穿戴正式的非印在閉目養神如月才想到件事,太後要見自己胤禛推辭下說自己病了或者用旁的什麼原因頂下就行了啊,為什麼要真放自己出來呢,還是說他是為了放自己出來才說是太後要見?難道見太後是其。還有其其?不過按著胤禛的謹慎若真有其他什麼事兒,定會先跟自己溝通的。正想著就聽非印道:「在想什麼?」
如月忙回話道:「回福晉的話。我在想待會兒見到太後該說什麼?」
「你想說什麼。」非印睜眼似笑非笑的問。
「大概就是給太後請安,再說自己過的很好之類的吧。」
「嗯。」非印淡淡道:「見過太後還要去給德妃娘娘請安,這是她專門要求的,說是要見見咱們呢。」她如願的看到如月的身子僵了下。「用不著擔心,不問不說,不論遇到什麼都要放低自己。哪怕……」非印輕聲交待著。「覺得被侮辱了。總之別給貝勒爺惹麻煩。」
如月哪裡會不清楚裡面的門道,她鄭重:「我知道的。」說完這些非印便什麼都不說了,閉著眼靠在車上。如月看了看她又去看窗外,她看到胤禛騎在馬上正小跑在馬車的前方,騎馬的姿態很漂亮,如月不禁就想到很久前見過的他的其他兄弟,也是有這麼漂亮的儀態,皇家之人啊,如月放下車簾在心裡感嘆起來。
寧壽宮。故人故地。我卻是某人的格格,亦是這大家子裡的員了。這樣想著的如月此刻正站在非印身後,老太後坐在上首正含笑聽著非印說起琅格格嫁進貝勒府後如何乖順懂事的話,如月聽她說的真切心中暗道我有那麼好麼?雨桐院的事非印沒提,不過最終還是有人問了,卻旁的西魯克氏,還戴著孝的裕親王妃看上去老了些,和如月印象裡的相比有些精神不濟,因為守寡她也沒擦脂粉。身著身紫色的氅衣。顯得人很黯淡。她此時也沒看非印而是對如月招招手道:「月丫頭,過來。讓我好好瞧瞧。」
如月見胤禛示意了這才過去。這去就被王妃拉住手上下打量起來,「果然成了親就是不樣,看這臉色,粉嫩嫩的呢,中秋宴上還聽說你做錯了事兒被罰了,誰不知道阿哥是個嚴厲的,想著定是遭大罪了,我見了你額涅也不敢給她提,隻想著等什麼時候好好求咱們的爺把你放出來,今兒瞧,呦,我可就明白了,這哪裡是罰,明擺著是養的更水靈啦。」
如月尷尬的笑了,抿著嘴不吭聲,太後笑道:「哀家就說吧,他們府上這兩個都是承著如月的大恩,哪裡會待她不好,你瞧是不是小人之心啦?說來你到底是犯什麼錯啦,聽說還被拘禁啦?」
如月能感到背後那人的視線,真是如芒在背!她羞赧道:「回太後的話,其實不是被罰,是貝勒府上有個雨桐院,以前是用來罰人的,後來廢棄不用了。我無意間進去覺得地方寬敞,就去求貝勒賞給我住,按著規矩本是不成的,又是福晉在旁拜託了,這才求來的呢,現在已經把院子拾掇好了,我馬上就要正式住進去了,大約是外面的人不曉得就誤傳了吧。」
太後奇道:「能罰人的地方想必是不好的,你怎麼就瞅上了非要住呢?」
如月羞澀道:「因為那裡夠大能習武。」
太後愣了,王妃撲哧笑了,「哎呦,原來是這麼回事!就你這丫頭想法古怪,求要住的寬敞沒什麼,怎麼就去求罰人的地方呢?也是奇了,貝勒您怎麼就能答應啦?」說著她的眼神就瞟向了胤禛。
胤禛淡笑道:「祖母皇太後方才不是說了我承了她的大恩麼,這麼點要求能不答應她麼。」
如月暗中腹誹,臉上隻是憨笑,太後轉移了話題道:「不管住哪裡,嫁了人最要緊的便是快些有個孩子,你身子骨又好,趁著年輕就多生些。」這話聽得如月汗毛都立起來了,隻聽胤禛道:「正該如此呢。」
如月回頭看他,那張臉上哪裡還有往日的冷峻,和煦的笑彷彿是從心裡生出來的,真虛偽啊!如月心都顫了,對著太後說謊面不改色啊,好無恥。她忘了方才自己也是說謊面不改色的。訥敏輕聲道:「太後您該吃藥啦。」
如月聞聲立刻警醒過來,這裡可是寧壽宮,自己可不能喜怒形於色!她看了眼訥敏,訥敏也瞥過來眼,但她馬上就從宮女的手中接過葯端到太後眼前,如月轉過頭垂眸不語,等太後用完了葯,幾人又閑聊了會兒,西魯克氏就道:「太後,到您休息的時候啦,我這就告退了。你們幾個還得去永和宮呢,起走吧。」
太後也沒挽留,隻是交代訥敏相送,又讓胤禛沒事兒就帶如月來看看。胤禛應了。等退出了寧壽宮,王妃拉著如月走到旁附耳道:「你方才說的話我可是半信半疑的,要是真不好,你給我說我給你出氣。」
如月忙道:「沒有,是真的。不論貝勒還是福晉都待我很好。」
王妃點頭道:「那就好,你可知你額涅為你可沒少擔心呢!不曉得在我跟前抹了多少次眼淚。」如月聽這話眼圈就紅了,「我娘還好麼?」
「她很好,就是想你也擔心你。你放心,下次我請非印來做客讓她也帶上你,那樣就能常見到你娘了。」如月自然感激涕,等王妃走了她回身才發現竟讓胤禛等了那麼久!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身處宮中,胤禛並沒有因為等待而去責怪如月,見她走近方和藹道:「這就去永和宮吧。額涅不喜歡久等。」如月應了,她跟在那人後面忐忑不已,訥敏跟她並排走著,快送到門口時才極小聲道:「別記恨,冷淡是為你好。」如月若無其事的走著,但心裡早就亂作鍋粥了,忽然而至的提醒是想表達什麼意思?是指胤禛冷淡自己的事嗎?原來就算是澄清了沒有被拘雨桐院也還是是沒人信的,都把自己那番話當託詞了?那麼這份冷淡是表演給誰看得呢?德妃。如月隻想到這個人,就是馬上要見到的那位皇帝的妃子,胤禛的親母!
訥敏隻送到了門口,她恭敬的行禮相送胤禛行人,望著人遠行的背影寧壽宮的掌事姑姑憂愁的皺起了眉,就像宮裡沒有不透風的牆樣,各處府邸世家的要緊事也永遠瞞不過有心的人眼睛。
永和宮!訥敏攥緊了手,她想自己總有日能看到那人傷心欲絕的模樣,就像佟主子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過的,「總要還的呢,訥敏,不要哭了。今日她打了我的孩子,將來我的孩子定會毀了她最心愛的東西。命運總是這樣神奇啊。」
如月保持著儀態用不緊不慢的步子跟在福晉身後,紅色的永巷迎來了北京最好的時節,她沒有閒情逸緻的心思,全部的精力都在想怎麼應付會兒的覲見上。當他們來到永和宮外就聽到裡面傳來的笑聲,如月的心咯噔下,她知道這次的是硬仗,否則胤禎怎麼也會在這裡!自己最後次是什麼時候見他的,如月緊張的想不起來了,這時就聽胤禛道:「沒想到弟也在呢。」他是看著如月說的,還帶著笑意,平靜的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大哥見到了自家的親弟,「你和他認識,所以不必拘謹。額涅那麼高興大約是為了昨日汗阿瑪給弟剛得的孩子賜了名吧。」如月瞪大了眼看著他。這是在提醒自己麼?
非印道:「早知道就帶禮來的。」
「過些時候再送也來的及。這件事你去準備吧。」說到這裡宮人已經通傳回來,「貝勒,主子請您進去。」
如月從進永和宮的大門開始就始終低著擡頭,等邁進正門她把頭低的更低了,隻是跟著胤禛道行跪禮,那人被賜坐後又乖覺的立到非印身後。如月能感到被很多人注視著。這讓她很不安,因為都是些太露骨的審視。德妃的聲音輕柔依舊,就像最雅緻的宮扇在夏日扇出的涼風,她說:「真是高興你好了。哦。禛兒,不向你弟弟道喜?」
「自然是應該了,恭喜弟喜得麟兒。」
「哈哈,同喜同喜。」胤禎的聲音很歡樂,如月覺得變過聲的少年的語氣裡帶著某種嘲諷的意味,這陌生的聲音已經不能再和當年那個說話漏風的男孩聯繫起來了。
「非印姐姐,聽說貴府的側福晉也懷上孩子啦?妹妹直沒道喜呢。」這個女聲是如月沒有聽過的。有些冷也有些刻意的討好,這聲音又道:「托金妹妹是個有福的,雖然早產了可是母子都平安,多虧了額涅日夜祈禱,定是這份誠心感動了佛祖。」
「你不是也跟我起的在祈禱嗎?所謂眾志成城就是如此了。」德妃很是滿足嘆息了聲,「如今我也沒什麼可求的,子孫滿堂最是安心呢,下來就是得多子多福。哈拉哈其,你也得加把勁兒啊。」
「額涅。」哈拉哈其的聲音變的羞澀起來。
「額涅。不要每次見都說這些話麼,今兒難得哥嫂都來了,咱們可得好好敘敘,這頓午飯可得吃好了,不是說有新到的螃蟹麼?」
「你呀,就是個吃貨,我這裡總共就得了隻,分的開麼。」
「怎麼分不開,個人。正好人隻。嘻嘻。翠屏快布置去。」
「是呢。個人。如月格格好久不見了,你看上去氣色不錯啊。看來我這個兒子對你挺好的。」
如月忙欠身回話道:「回娘娘的話,貝勒爺對奴才很好。」
「是好啊,好到把那麼大座院子都給你用了呢。本宮瞧著非印也沒這個待遇吧。」
如月沒吭聲,非印就接話道:「額涅,那不是因為月兒妹子喜歡習武麼,院子大才能施展的開,這也是貝勒爺的番體貼之意。」
「體貼,是麼。那還真是難得呢,你呀就是個好說話的,要記得自己是嫡福晉,你這個如月妹妹人是很好,你們承她的救命之情是應該的,不過規矩可不能費,否則內宅可就亂了,等到寵妾滅妻了你可別在本宮面前抱怨讓本宮給你做主啊。」
這話說的非印的臉都燒起來了,如月咬著嘴唇不吭聲,卻聽胤禎道:「寵妾滅妻,額涅您是在說我哥?誰都有可能就我哥不可能,哥是多守規矩的人,定會好好待嫂的。恩情歸恩情,規矩歸規矩麼。是不是,哥。」
「弟果然是長大了。」胤禛淡淡說了這麼句,「很像個做父親的樣子了,想來你小些的時候可是最頑皮不愛守規矩的。現下看來是明白過來了呢。啊,滿月的事準備的如何了?」他不露痕迹的岔開話題,胤禎順著話道:「都交給哈拉哈其了,我可沒那麼多功夫管這些。是了,哥的身體如何了?」
「無妨,就是中暑加上舊疾,現在已經好了。」
「唉,這就是行多必失啊。」德妃道,「戶部的事本就是難做,你又事事管的精細,得罪了……」她說到這裡頓了頓,似乎是發現自己多說了立刻止住改了話頭道:「本宮瞧那邊也準備好了,這就道吃飯吧。難得你們兩個都有空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