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5 秘密
胤禛冷笑道:「他們必是在為礦業的事兒想出路。還真是不遺餘力的斂財呢。」
他起身來回走了走,「這件事交給王綱明不曉得是對是錯。看他的履歷是個循規蹈矩的商人,可到底是顧雲推舉的人……他要是有私心或是……在那件事上並不隻倚仗咱們,下來未必不會被引誘,畢竟姚家的事我沒有辦妥。而王綱明就是他的活棋,若非實在是……」
伍弦道:「旁人也不好選,不是自己跟他們有關就是家族的其他人有關。屬下以為顧雲定不會投靠到直郡王那裡去,姚家又和阿哥的人走的那麼緊……」
「這個我知道,但是很多事會隨著時間變淡,人總是會變的。」說到這裡胤禛想起了太子這些年的變化便嘆了口氣,過了片刻才道:「隻靠個他我可不放心,江南各家同氣連枝,要動很難,這次西南的事必須得找個不相幹的又能說的上話的……西南,江南。你去信讓黃明跟英家聯繫下,遣段飛去趟安徽找戴家,再讓顧雲套套仙府的話,萬不可讓旁人得了先機,而且也要看那幫苗人是何想法,若不幫我們也絕不能幫老他們。」
「是,聽說刀青列的徒弟跟顧雲走的很近,也許這層關係能用上。」
「哼。不管他們是什麼關係,我隻要結果,顧雲想借我的手滅了姚家,他也得給我出力做事。消息我要,行動更要,至少得安我的心才行,否則就棄了他。」
次日。如月此刻正在書房練習刻,她字寫得好,指力也夠本以為會相當容易,可上手方知並不是那麼簡單。正上勁的練習著就聽有人急匆匆的進來。回頭去看是跑了身汗的流蘇。這時剛過了端午,北京的天氣連續多日炎熱高溫,並不畏熱的如月也不願無事出去閑轉。跑腿兒的事都交給流蘇和秋實了,方才交待流蘇去領些舊宣來,所帶已經用完了,可才去了會兒竟回來了,還是這樣張皇。
「嗯?怎麼了?」
流蘇氣息不穩道:「格格。大阿哥病了,被人從宮裡送回來了。」
如月驚,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上前問道:「很嚴重嗎?什麼病?」
流蘇搖頭道:「奴婢不清楚,就是正跟碧璽姐姐說了兩句話,水晶就來了,說大阿哥病了,奴婢不好跟著去,就來給您通傳了。在來的路上。奴婢聽到福晉哭的聲音了。後來還看到側福晉也往那邊去了。」
如月立刻想到了那樁事。她的心猛然跳快了,暗道糟糕,難道就是這個時候!?她從開始就知道弘暉會早夭。具體的時間卻是記不清了,以前他是常生病的,可開始注意習武後身子強健了很多,再加上配的兒童營養餐,怎麼樣抵抗力也會變強的呀。如月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趟。
剛到門口就見碧璽紅著眼送太醫出來,那太醫也是愁容滿面的模樣,如月見了就知道情況不妙,碧璽見了她來擋在門前阻止道:「格格,請先回。裡面亂的很,福晉的情緒也不好……」正說著就聽李瑤的聲音傳來:「我就要帶走隆慶!!就是貝勒爺在這裡我還是這話,你兒子病成這樣,太醫親口說的會傳染,你竟還要留著我兒子,你兒子是兒子,我兒子就不是了嗎?!滾開,你們這些賤人!我不管,你們誰也別攔著,我就是要帶隆慶走!」話音剛落如月就見李瑤正抱著哇哇哭著的嬰兒衝出門來,她腳將來拉她的方嬤嬤踹倒了,範嬤嬤忙去扶,李瑤見水晶還拽著自己的袖子,她立刻叫道:「狗奴才,翻了天了。福祿!」
福祿得了令立刻上前推開了她,到底這是福晉的大丫鬟,她還不敢打,不過嘴上就不乾不淨的罵了起來。這時非印出現在門口,她明顯哭過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隻是冷眼望著院子裡的人,「你們都別攔,讓她帶著隆慶走吧。」
李瑤想說什麼又忍住,她放緩了語氣道:「福晉,非印姐姐,我沒旁的意思,大阿哥得了不好的病,宮裡都不敢留急著讓送回來,隆慶還這麼小要是傳染上了,保不準就跟那個哈哈珠子似地死了,您是嫡母我可是親娘,貝勒爺要是責備就責備,要罰就罰。孩子我是再也不會給旁人帶了!」
說完李瑤向非印行了個禮告退,出門時如月見她的眼裡也有淚,手臂緊緊摟著還在啼哭的孩子。再去看非印,她的臉色蠟黃,直直望著李瑤消失在門口,接著眼睛閉人就向後倒去,水晶忙去扶住,大喊道:「福晉暈過去啦!太醫!」
碧璽見了哪裡還顧得上如月,叫住太醫就去照看福晉,如月也趕過去搭手,跟水晶起將人擡到屋裡,烏姜也來了,頓時總是安靜的正屋變得雜亂起來。如月見眾人都圍著福晉,她便去看了在東廂住著的弘暉,時晴還在那裡抹眼淚呢,照顧弘時的馬嬤嬤坐在炕邊垂淚,見如月來了,就哭道:「格格呀,您看看我家大阿哥怎麼就得了這麼厲害的病呢。」
如月仔細看了昏迷中的弘暉,隻見他顴骨出艷紅片,摸了下額頭燙的厲害,「什麼病?」
「說是得了疫症。發熱,尿也尿不出來,來天前大阿哥就總說困,有些低熱,福晉就說請假歇歇,可是貝勒爺不許,說不過是小小的風寒吃點葯就會好的,可是直沒好。總是有些低熱,夜裡見他總是不舒服,睡也睡不實,奴才我就想去跟福晉說,可大阿哥不讓,說額涅還要照看小弟弟,已經夠累的了……多懂事的孩子啊,可現在……格格,您看。」
說著她把弘暉的袖子拉上去,如月見他胳膊上起了許多紫色暗紅的斑。「嘴裡也起了皰疹,太醫說無逸齋剛死了個有同樣癥狀的哈哈珠子,今兒大阿哥又病發。宮裡立即停了課,讓阿哥們都回府去了……」嬤嬤邊哭邊說,如月的眼圈也紅了,她隻能好言安慰。
忽聽弘暉道:「你來啦。」那孩子的眼睛裡閃著歡喜的光,如月忙拭去眼角的淚。笑著道:「大阿哥……」她出聲已哽咽,嬤嬤見了立即對時晴道:「還不去給福晉說阿哥醒了!」
弘暉看了他們眼,又望著如月道:「我方才做了好長個夢,裡面還有你。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如月上前握住孩子的手道:「你別說話了,待會兒福晉就來了。」
「福晉?」弘暉想了想道:「是呀,我是得跟她說許多話的。你先迴避吧。」說著他抽回了手,如月覺得他這個樣子分古怪,不過弘暉不再說話了,他輕皺著眉似是有什麼想不通的事在苦苦思索著。很快如月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她馬上讓開,隻見非印被人扶著疾步走了進來,見兒子她頓時哭了。弘暉看著非印的表情是那麼怪異,當他發現如月在看就垂下了眼任額涅抱著。
如月知道自己不再待下去了,她回到了雨桐院,腦中都是弘暉的奇怪模樣,他說他做了個夢,夢到什麼了?夜裡如月睡的不安穩,會兒夢到火,會兒夢到大河,會兒又是和怪**戰。等到了日,就聽說當夜胤禛從戶部趕回來,直陪著兒子,整夜未眠。然後不斷有消息傳來,太醫換了好幾個大抵都是個結論,就看大阿哥能不能自己扛過去了。因為是傳染性強的病,弘昀伊爾木等人都沒讓來探看,胤禛也沒有怪罪李瑤,或者說他已經顧不上了。如月的身份讓她不能總去,但是弘暉的狗卻交給了她,說是大阿哥要求的,如月整天什麼也不想做,就抱著小米等著,希望能有好消息傳來。但連過了日弘暉都沒有好轉的跡象,非印將晨省昏定都免了,她現在哪裡有心情管規矩,等到日如月打算再去正屋那裡轉轉,萬能遇到碧璽或是水晶還能探問下,她用草編了幾個螞蚱,又帶了最喜歡的幅拼圖就向正屋而去,剛走到半就見碧璽遠遠過來,見了自己竟就喊了起來,「琅格格,您來的正好。快隨奴婢去見大阿哥。」如月忙問怎麼了,碧璽急道:「昨兒半夜大阿哥醒來就要見格格,福晉不準,這會兒又再鬧,貝勒爺知道了就讓奴婢來傳您去呢。」
如月不再廢話跟著碧璽就趕了過去,進屋就見福晉正坐在炕邊拉著兒子的手,胤禛立在旁邊看著,見她來人都望了過來,如月看到弘暉本來圓嘟嘟的小臉瘦成這個樣子,她的心就痛了起來,弘暉卻指著她手裡的東西道:「是給我的對不?」如月點點頭,她走過去,跪在炕邊,弘暉掙紮著坐起來,拿著螞蚱晃了晃,笑道:「真是逗小孩兒的玩意兒。」他又拿過那副拼圖,「這是江南的景色呢。好鮮亮的顏色呀。」
「嗯,是春天的秦淮河,我家就在它旁邊。等有機會我帶大阿哥去玩好不好?」弘暉隻是笑也不接話,他摸著拼圖對胤禛和非印道:「阿瑪額涅,兒子想單獨跟如月格格說幾句話。」
「為什麼,她就是個格格,你有什麼不能當著額涅的面說的話?!」非印指著如月眼睛卻看著兒子,「不行,有話就在這裡說!額涅絕不會離開你半步。」
弘暉斂了笑,正色道:「我的話隻能對她說。阿瑪。」他看著胤禛,臉上顯出乞求色。胤禛看了看認真的兒子和面露意外之色的琅如月,頷首道:「好。不過不能太久,你需要休息。」非印不能相信的望著丈夫,胤禛對她柔聲道:「這不是什麼過分的事,先出去吧。」等他們帶著下人出去的時候,如月起身看了過去,胤禛也回頭看了她眼,眼神裡全都是警告。如月呆看著他們出去帶上了門,這時就聽弘暉道:「總算就隻剩你我了。如月格格。」
北京的正午烈日當空,蟬鳴起,這樣的時候,在貝勒府中,福晉非印正立在炎陽之下不肯離去,她直看著掩住的門。胤禛望著明顯憔悴的女人,隻是日他的福晉鬢角竟有了幾根銀絲,她和他都幾乎無眠,弘暉的病讓這對父母心力交瘁。
「我們先進去吧,不要站在這裡。再曬下去,你會病。」
非印冷漠的看了眼丈夫道:「那是我的兒子!他在哪裡我在哪裡。」胤禛看著她的布滿皿絲的眼沉默著,他揮手讓下人們退下去,「那我陪你。」
「不用,爺,」非印把下巴擡高,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輕笑道:「以前不用,現在也不用。這裡有我守著就行了,您去歇著吧。」
「你在怨我是不是?怨我讓他帶病去讀書?」
「我怎敢怨您。您怎麼做都是對的,對兒子是該嚴格。我是個女人,能有什麼見識呢,慈母多敗兒啊。我就是後悔沒撒潑阻止您的命令,竟然就這麼同意了。若是李瑤她定會哭著求不讓兒子去。是我不好,是我的錯。跟您點關係也沒有。」說著她忍不住流下淚來,這哭就收不住了。胤禛上前擁著她,非印感到他在微微顫抖,但她沒有擡頭,你不會比我更難過的,胤禛,你很快就會忘了的,而我永遠也不會逃出這痛苦。
封閉的屋內,如月看著臉病容的弘暉,她輕聲問:「你是誰?弘暉不會叫我如月格格,他在沒人的時候總叫我姐姐。」
弘暉失笑了下,嘆息道,「我就是弘暉,愛新覺羅弘暉。隻不過,」男孩摸了摸手背上的紫斑道:「我記起了些事,可惜也就是這幾個時辰了。」
「什麼這幾個時辰。」如月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她上前拉住男孩的手臂,「你什麼意思。」
「瞧,你都快哭了,不知道的話你幹什麼這樣動情?」他又指著背後道:「你別說你看不到。」
如月沒有去看他的背後,因為早在進來的時候她就看到了,墨黑的影子在弘暉的後面,這場景她見的太多了。「你不好奇我記起了什麼?」
如月看著他,忽然聽到門外傳來非印的哭聲,她看到弘暉的眼裡有了水霧,「我是來還債的。很久前,在你還沒入世的時候,我受過她的恩。我受了傷。墜落瑤池,采仙露的她救了我。後來她要入世經帝王劫好升成上仙,族長說我若還不了因,就無法得正果,她的命格裡本無子嗣。是族長求得載時間,所以我才成了她的兒子。」
如月聽得目瞪口呆,弘暉瞥了她眼道:「你別問那些無聊的話啊。你不是常人自該明白神鬼皆在人間。紅塵千地就是歷劫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