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如此重視
見訥敏忽然提到烏姜如月有些詫異,她竟知道?自家的事還有什麼是他們不知道的嗎?還是說她跟耿家有交情。可這些想法也就是在腦中過,因為訥敏已經說了就從現在開始教授。如是,甄氏迅速的布置好地方讓他們方便學習,然後就帶著下人們退下了。訥敏是個嚴苛的人,幸而如月學的快,人來去的,兩個時辰裡教的人滿意,學的人領悟也頗多。訥敏也正如她方才所說真的不在這裡住,教完就走。待恭送走了掌事宮女,如月才倒在床上徹底放鬆起來,剛才的弦綳得太緊,身心具疲,由此可以想象將來若是遇到正主得是多仔細才行呢。所以,還是按著既定目標前進吧。想到目標,如月突然就跳了起來,啊,必須抓緊時間去頭錦兒衚衕!
話說自從上回在寧壽宮得到海圖的消息,如月時間就去頭錦兒衚衕尋到了路易和帕布羅。人見到琅如月來做客自然非常歡喜,可聽她要借閱海圖,這臉色就古怪起來。路易扭捏道圖可以在這裡看,抄錄也是可以的,不過……他給了帕布羅個眼色,後者解釋說這些圖他們已賣給了好幾個客戶,旁人也是要來抄錄的。如月聞言哪裡有不明白的,她黑線的想商人都是個德性嗎?不過路易和帕布羅還是挺給救命恩人面子,隻收了半的錢,但如月又豈是小氣之人,她將自家產的特色物品帶給人,說是回贈。兩個洋人見到胭脂水粉香水的小樣,還有樣子獨特的女子內衣,眼睛頓時睜圓了,愛不釋手的東看細看,聲稱定要和這些東西的主家做生意。如月就咧嘴笑了,她做出可愛的表情道:嗯,有句老話說的好來而不往非禮也,這些東西都是我家的。想做生意嗎。給你們級代理權,就從你們的法國和西班牙開始吧。
再說回那些海圖。路易所私繪的海圖太多,又畫的事無巨細的,大約是想日後可以單獨前來才這樣仔細的。如月生怕繪錯了,每副都是臨摹的極認真又反覆核對過才作罷,所以抄錄的很慢。訥敏來的這日如月想著層心法已成,就等濟蘭回來再進行指導,左右無事她給甄氏說了句有要緊事便什麼也不解釋的跑了。待到天都黑了她總算把所有的圖都抄錄完畢帶了回來。喜滋滋的琅家大小姐回家就見到濟蘭的馬,今兒不該在的呀,她疑惑的進了大門。
正房裡的甄氏和濟蘭正在敘話,見如月進來,他們互相看了眼,濟蘭道:「今日不在家練功去哪裡了?」如月得瑟道:「哥,層心法我練好了呢。就在上午。」
濟蘭上前搭上妹子的手腕。點頭道:「不錯。可今日寧壽宮來過了人,你怎麼點都不擔心,還外出去?」
甄氏也搖頭斥責道:「真不曉得這孩子的心是怎麼長的,寬到這個地步,訥敏是什麼人,那可是老太後身邊的人。聽說以前還是伺候皇後的貼身宮女呢。你哥哥聽說訥敏來了,他急的跟什麼似地,緊趕慢趕的回來,還見不到你。訥敏受命來此教你規矩可見上面對你的重視,結果你倒好,人家前腳走你後腳就跑出去玩了,讓我說你什麼好,問你還不回我話竟說做正經事去了。你現在不好好想想下步該怎麼辦。還出去玩!」
如月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撓頭解釋道:「我真的去做正事了,你們不是說完美的退路不好想嗎,我又不想輩子躲著忍著,因緣巧合的讓我想到了個可行的法子。」說著她便把卷好的圖紙從背後拿了出來。
當甄氏和濟蘭打開看過後都呆了。甄氏倒吸口氣道:「要是我沒看錯,這是海圖?南洋的。不,還有歐洲的?!」她突然發覺自己說漏嘴了。忙改口道:「呃,你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如月大緻將事情講了,她目光灼灼的看著甄氏,又用手指著圖紙道:「如果避無可避,過幾年還留我在那裡我就走這條路呀。你們覺得呢?」
屋裡片寂靜,半晌忐忑的如月才聽到甄氏的聲音,她低聲道:「此路艱險,非萬不得已不可行。」
濟蘭卻道:「也不是不可行,隻是先暫時將它作為最後的法子好了。不過,妹妹,」他嚴肅道:「朝廷管理海圖管的很嚴,這個東西需要收好了。除了我們人決不能有旁人知道,那兩個洋人可靠嗎?」
如月篤定道:「商人行是唯利是圖,他們將圖賣給了不少人,已是犯了法自然會求自保,不會向外人透漏這個消息的。嗯,而且我也以利相誘,他們要把咱們家的生意做到海外去,他們可是跟我們是同陣營的,而且,商人的流動性大,不會在地久待。」
見濟蘭和甄氏都皺眉不語,如月嘆道:「就算我想的法子有漏洞,那也是求生而已嘛。其實去伺候貴人伺候個幾年是無妨的,我又不急著嫁人,可就是怕和母親說的樣,進去就出不來了,畢竟他們對我的態度太怪異。」
甄氏也嘆息道:「行了,眼見這日子愈發近了,我心裡很是忐忑。閨女兒,」她拉過如月擁在懷裡,「你是我懷胎月生下,又費了萬般心思才得到的寶貝兒,我斷不會讓你出事的。」
如月心中感動,又看到濟蘭在看自己,亦是疼惜之色,她不覺眼圈泛紅:「這段日子勞你們費心了,我……其實我想的是,要是迫不得已走到最後步,若你們願意,我們可以起走的。」
甄氏道:「你呀,就別管我們啦,隻要知道你安全我就放心了,再說,這裡還有我的生意,我的……你哥哥不是還想著要做將軍呢嗎,哪裡說走就可以走的。啊,是了,不知何故今日訥敏怎麼會提到烏姜的?」這話她是看著濟蘭說的,後者很是意外。他想了想才道:「也許她認識耿家的誰吧。」
「就這樣?」甄氏始終不能放心,其實她是在擔憂兒子的婚事,本來以為耿家是上旗內務府的包衣奴才,論容貌烏姜不是最好的,性子也豪放,並不適合做宮女或女官,但今日被訥敏提了這麼下她的心就開始萬般猜測起來,即使沒成皇家的女人這做宮女也得待到歲呢,年啊,兒子等的了?
琅濟蘭有很長段時日沒見過耿烏姜了,他在宮裡做盡忠職守的侍衛,她在家裡當乖順刻苦的女兒。對於婚事,濟蘭直往好的方面想,他覺得個最普通的婚姻老天爺還是應該給的了的吧,待月過了烏姜撂牌子了也沒有做宮女,回來後順利的同他成親。可濟蘭又明白這件事其實充滿了變數,就像他們家的命運。在訥敏來過後母親有了明顯的擔憂,她沒有多說可是濟蘭能感覺到,妹妹如既往的想的開,她覺得早先教烏姜裝傻充愣的法子很好,別說是中選了個傻乎乎總做錯事的女子怎麼會被留下呢。濟蘭卻知道皇室有時留個人不僅是為了被伺候,裡面的原因太過複雜,說了隻會讓母親更擔憂,妹妹的事已經讓大家操碎了心,再來件會讓她們崩潰的。所以他仍然保持了沉默。
這個晚上,滿腹心事的琅濟蘭沒有睡意,他在想認識的女子裡烏姜是最特別的。弟1次見她是在夏日午後,那麼突兀就出現了,清爽簡單卻讓人眼前亮,說出的話又是新鮮的感受,而且她有雙好眼,不是說生的如何漂亮的眼,是眼神坦蕩,颯爽不俗,於是就記住了她,想著什麼時候能再見到呢。後來他們的接觸多了,他愈發覺得這個姑娘很好,在那次賽馬之後他知道她喜歡上自己了,而自己也喜歡她。
在年的人生裡,琅濟蘭弟1次覺得自己應該成親了,跟這樣的女子生活在起定會很好,他們會有許多孩子,家庭和睦。在加上時不時出嫁回府省親的妹子跟著小孩子們起鬧騰定是熱鬧非凡。母親則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掙著銀子跟喜歡的人在起,沒事兒了幫他看看孫子有事兒了去就忙。這就是琅濟蘭想象裡最好的生活。
琅濟蘭記得陳師傅最常說的句話就是:人生不如意事之。直到現在才略微有些明白。蟲鳴聲顯得夜裡格外安靜,在這個寂靜的初夏之夜裡濟蘭又次想到了這句話。他知道母親為什麼對妹妹總是好過自己,因為自己太像琅守義了,別人不覺得但她定是知道的。從骨子裡帶著的冷狠絕情,那是琅家的皿統。捫心自問除了母親和妹妹,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對哪個人動真情。他試過的,即使是烏姜也不行,很喜歡但不是愛。
濟蘭煩躁的翻了個身,他把自己隱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對於這點他曾經否認,也曾經自我厭棄的許久。實事不會騙人,即使裝的再溫柔也改變不了。對於父親濟蘭幾乎沒什麼印象。那個男人死的時候他還不到歲,隻記得家裡永遠都有女人的爭吵聲,那些漂亮的女人穿著考究的衣物戴著昂貴的首飾,卻在那裡互相罵著哭著鬧著爭奪著寵愛,即使再有精緻的妝容也無法遮掩他們的醜陋。但是父親永遠精力充沛,他是這個府邸裡的王。亦享受著女人們為己相爭,樂在其中。
濟蘭記得最清楚的個場面便是英俊的父親摟著某個新納的妾吃著酒哈哈大笑的模樣,母親則拉著自己的手悄悄立在窗前偷窺。甄氏的臉毫無表情,像看陌生人似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她握著自己的手很冷,天氣很熱但她仍穿著立領的大襖,為的是遮住上吊的印記,不知站了多久他的母親轉過頭來對自己笑了。用他以前沒有見過的歡悅語氣說:「麒哥兒,咱們去園子裡走走,你可要保護好母親和你的妹妹呀。」說著她用手摸了摸肚子。那種笑容是從來沒有過的,作為兒子他知道母親的轉變,死而復生會讓人從聖到魔。無論男女。
毫無睡意的琅濟蘭索性起身下床,點上燭火從刀架上取下「蒼」「曜」就著光擦拭起來。外屋有了些微的動靜,鴉壓低聲音道:「大爺。怎麼起了?」濟蘭道:「想起有事沒做,你不用管我,先睡去吧。」外面的人又囑咐了幾句當心著涼的話便再無動靜了。濟蘭安靜的擦著刀,刀身映出他的眼,江南好,風景舊曾諳。少年忽然就想起了這句家喻戶曉的話來,然後他想到了年裡琅家的皿雨腥風,接著自然的想到了文先生和顧雲,還有那些往事。這夜琅濟蘭沒有睡,次日剛天亮他給鴉交待過便打馬出去了,等如月起來練完功見不到哥哥,問起來鴉才道:「大爺說他今日要去西山馬場。」
如月奇怪的嘟噥著:「難道他心情不好,前幾次都是心情不好的時候去騎馬散心的。莫不是為了烏姜姐姐嗎?」鴉張了張嘴沒有說話,憂心忡忡的張望起南方。她隻是個下人,很多話隻能爛到肚子裡,很多事隻能選擇遺忘。離開了多事的江寧,現在又深陷兇險的京師,到底生活在哪處對琅家更好她也不知道了,聽天由命的感覺將這個憂愁的女子淹沒了。
訥敏來過琅府的消息瞬間傳遍了京師各府,有心的人都在說這下琅家要飛出個金鳳凰了。現在烏姜就嘆息著看著這隻端著書皺著眉邊吃邊向自己請教滿文的金鳳凰。「你就這樣了?」
如月眨著眼看她,「不然?」
「總覺得像你這樣不受禮教,行事出格的人到了此時該做些什麼的。」
如月洩氣的倒在桌上,捂臉道:「啊啊,人家不活了,有這麼說小姑子的嗎,還是說,」她做了個鬼臉道:「這是嫂子你向我暗示我不該去選秀?」
烏姜習以為常她的口不擇言,憂愁道:「為什麼會是老太後遣人專門指點你呢,你沒有往深的地方想想?」
「你又暗示我了。」
如月指著個詞問什麼意思,烏姜應付著回答了又追問:「我沒有暗示。哥說你定會被選到後宮去,要麼就是去做太子的人。否則哪裡會如此重視?」
如月哈哈笑了,「好吧,就算是這樣又如何呢。嗯,這兩個可能都挺不錯的,到時候見了我是不是得跪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