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隱患
永昌帝想了想,這比自己對錢雋極力打壓,手段高明多了,他想誇兒子兩句,但面子又過不去,便沒有說話。
太子知道父皇默許了,便默默為他捶腿,永昌帝很快便發出鼾聲,小太監趕緊跪過來,接替了太子,錢灝琳便悄悄退了出去。
永昌帝雖然同意兒子的安排,但心中還是有個坎兒邁不過去,誰知沒過兩天,太子又讓錢朝陽帶兵去了西疆,若不是太醫一再強調不許生氣,永昌帝勉強壓著,不然,都要用拐杖去打太子了,他把錢灝琳叫到寢宮,又和兒子理論了一番。
這一回,雖然太子沒有說出更強的理由讓皇帝信服,但他有一個問題,令皇帝沒法拒絕:西疆戰事,派誰去才好?
永昌帝無語,目前,朝廷中可用的年輕將領,就是南海親王府的兩位公子。
「開一屆武科吧。」永昌帝道。
太子搖頭:「父皇,我們開過好幾屆了,可得到的人才,卻不敢放手去用,開和不開,有何區別?」
永昌帝瞪了兒子一眼,太子委屈地低下頭,他難道說的不是實情嗎?
不過,太子的話提醒了永昌帝,他想了想說道:「何不把北疆的關琳琅調回來,去西疆呢?」
太子低下頭:「兒臣本來是這麼想的,可關琳琅剛剛上書,他這麼多年守衛大黑山,積勞成疾,已經沒法適應北疆苦寒的天氣了。」
永昌帝氣得捶了一下床鋪。
太子急忙補充道:「關琳琅還是當年南海親王極力推薦的,就算他身體健康,也不見得可信。」
永昌帝嘆氣:「說這些也沒用了,既然非得用錢朝陽,你就派個監軍吧。你記著,就算關琳琅是南海親王提拔的,但他和南海親王的關係,還是比和錢朝陽要遠的多。」
「是,兒臣明白。」
皇宮裡的對話雖然不可能洩露出來,但太子的做法,卻讓人心裡十分不舒服,要麼,就繼續放逐南海親王,人家不掌大權,至少還落個逍遙自在,現在這算什麼事兒?難道在他們父子眼裡,錢雋就是一匹好馬,任由他們鞭策?
以前,文謹這樣抱怨過,錢雋還勸他忍一忍:「皇帝隻有一個,做臣子的不低頭怎麼行?」
現在,他自己都有些受不了了,太子雖然聰明,但年齡小啊,比自己的兒子也才大幾歲,就把他鬢角都開始發白的長輩兒,當馬兒鞭策,這心裡實在太憋屈了。
不管錢雋心裡如何不順,有一個事實卻不容抹殺,巨榮朝這輛破馬車,在經過沈明昀的新政維護,現在換了錢灝琳這個有力的車夫,又捆綁了錢雋這匹識途老馬駕轅,竟然煥發新春,重新賓士在國泰民安的康莊大道上。
先是王英誠拍皇帝和太子馬?屁,上書說這是巨榮中興,越來越多的臣子認可這個說辭,隻有少數的明眼人,對眼下的局勢十分憂慮——這是因為眼下的興旺繁榮,是暫時的,平靜的局勢下面,隱藏著極大的危機,偏偏這個危機,很難解決。
事情是這樣的:沈明昀的改革,讓江南沿海的商業極大興旺起來,平民中湧現出越來越多的富豪,手裡有錢,那些人的心裡,便有了更高的追求,士農工商,可這些富裕的人,不是工就是商,乃是上流職業中的末尾,社會地位不高,漸漸的,他們的心裡,憋了一股氣,憑什麼這麼不公平啊,沒有工商,士、農吃飯穿衣,都是哪裡來的?尤其是排第一的士子,衣食住行,他們一概不生產,還不全得靠商人?
商人們希望朝廷能給他們更多的權利,但通過科舉考試,提拔起來的地方官,哪裡願意滿足這些人的訴求?更別說為他們代言了。
一場更大的動蕩,在寧靜中一點一點孕育起來。
文謹現在,已經是做祖母的人了,世子夫人先生了一個兒子,第二個便是女兒,有兒有女賽神仙,金金又教了她一些簡單的吐納之法,她的身體也比以前好了,氣色紅潤,再也沒人背後說她無福,短命。
錢錢很愛王墜兒,他擔心妻子在王府,因為娘家不顯,擡不起頭,搬到別院去住,理由是王姑娘身體雖然好,但第一懷是雙胞胎,必須要安靜地養胎。
文謹雖然把二房所有僕人的賣身契,都給了王氏,但還是擔心她不會管家,過個十天八天的,便去看一看,發現問題了,就屏退奴僕,悄悄和王氏說明,王氏很要強,也很能學,覺得婆婆說得對,回頭立刻就改,而且,一個錯兒很少重犯,讓文謹非常欣慰,王氏六個月的時候,文謹過去幾乎都不再教她什麼,隻是檢查一遍,唯恐有什麼疏漏,影響王氏生產——錢錢已經吃過一次苦了,她可不能再讓兒子有閃失。
人的年齡活到一定程度,便會覺得日子過得特別快,這不,前面兩個兒子結婚生子,老三子夜的婚事,也迫在眉睫,他都十六了,該開始相親、處對象了。
文謹雖然不著急,子夜也說他要讀書練武,無奈媒婆催得不行。
南海親王妃的性子好,對媳婦疼惜,南海親王府的幾個公子,也都聰明好學,武藝高強,老大和老二對媳婦也愛護有加,聽聞老三的性子,比前面兩個還要溫柔,京城裡有閨女的人家,誰不想攀這樣的親戚?
本來,很多人家還擔心門第不夠,自從錢朝陽續弦六品小武官的女兒後,給子夜提親的人家裡,竟然有好幾家都是四、五品的文官,不過,這幾戶人家也是能說得上嘴的,不是翰林院的名士,就是宗室裡的人家考了科舉,也不算辱沒了王府的門第。
文謹隻在私下裡和子夜分析過,錢錢的第一次婚姻為何不成功,便沒有要求兒子什麼,她知道,愛情來了的時候,任誰都擋不住那股澎湃之勢,但隻要讓自己保持冷靜,好好考慮,這樣的婚事是不是能夠幸福。並且,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一心一意去做某件事,過上一段時間,再回頭問問自己的心,是否愛情還在?自己所愛的女孩,是不是還是心中的模樣,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再向女孩子示愛,這樣的婚姻,才比較牢靠。
子夜認可了母親的分析,也答應盡量約束自己,文謹就再也沒在這件事情上,嘮叨過。
錢錢的兒子出世了,兩個小傢夥,長得一模一樣,都像了二夫人,王氏長相美麗,卻不失英氣,兩個小孩子俊秀卻不娘氣,虎頭虎腦別提多招人疼愛了,文謹本來就偏心錢錢,對這兩個孫子,越發喜愛,還好張珏是個大氣有心兇的,不然,若是嫉妒起來,這府裡可就不安生了。
文謹很清楚大媳婦的好,她瞅了個機會,把自己對錢錢的心結給張珏說了,隻隱瞞錢錢重生這一情節。
張珏聽文謹解釋,對婆婆越發敬重,她的祖父是少有的大學問家,對她的教育,自然要求至誠至孝,張珏心中,當然覺得,「無不是的父母」,婆婆如今竟然給自己解釋,還送了好些首飾給自己表示歉意,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兩個小傢夥的滿月剛剛過去,南海親王府還沉浸在喜悅中,子夜的親事又定下了,是翰林待詔吳素行的長女,吳素行雖然官職不高,但學問卻是一等一的,夫妻的人品,也是有口皆碑,文謹對這個媳婦,也頗為滿意,隻等三媒六聘,過了那些禮節,迎娶新人進門。
子夜的媒人還沒送走呢,其餘的媒婆又開始圍著芒果和桂圓轉了,提親的一時踏破門檻,這一回,文謹堅決拒絕了,女兒才十歲出頭,提親的都是些十三四的小男孩,這個年齡可塑性太大了,萬一,他們變壞了呢?文謹可不想將來後悔,便放出風聲,女兒十四歲以後再定親,京城裡幾個大戶人家有出息的嫡長子,都表示願意等著。
家務事佔了文謹多數的精力,外面的世界,她便關心的少了,金金又一次去了西疆,也沒能讓文謹像以前那麼牽腸掛肚,徹夜難眠,錢雋本來很擔心,每天陪著妻子在家,見是這樣的情況,終於放下心來。
錢雋乃是總理大臣,為何如此清閑呢?原來,永昌帝身體略好了些,便亟不可待插手朝堂,讓太子擡高幾個內閣輔臣的地位,和錢雋對抗,錢雋見又是這樣一招,便對外稱病,每天待在家裡,享受天倫之樂,到了這個年紀,他要是還看不開,也枉負了一世英名。太子雖然明知皇帝的做法不妥,但也沒有辦法,或者,太子在等,反正,皇帝也再活不了多久了,他沒道理落個不孝的名聲。
錢雋的權利被架空,樂得逍遙度日,他不是喜歡指手畫腳的人,同時也小瞧了江南迅猛崛起的商人集團,也錯誤估計了那些貪官腐敗的程度,巨榮朝的隱患,便這樣一天天坐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