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1章 宸貴妃真是罪孽深重
就是那個賤人,布下了這必殺之局,要將她和阿景徹底碾碎在年關的盛典之前!
「宸貴妃,你……」
王嬪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濃重的皿腥味,才將幾乎要衝口而出的詛咒咽了回去。
她不能喊。
至少現在不能。
滔天的恨意,在王嬪那雙深陷的眼窩裡,如同地獄業火,猛烈地燃燒起來!
她看著地上摔落的玉如意,冰冷的玉光映著她慘白如鬼的臉。
王嬪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冰冷的深淵。
李樹依舊跪伏在地,不敢擡頭。
……
深冬的寒風卷著碎雪,在森嚴的宮牆間嗚咽穿行。
三皇子病勢纏綿,反覆高燒的消息,早就在宮裡傳開了。
眾人的議論聲壓得極低,帶著一絲見慣不怪的感覺:「三皇子自打出生,就比旁的皇嗣弱些,這麼大了還不會獨自走路……唉,也是可憐見的。」
「隻是這次,他燒得格外兇險,反反覆復的,都多少天了……」
「可不是嘛,眼看就要過年了,又是開國五百年的大日子……」
「……」
這消息落在忙碌的宮人耳中,不過是茶餘飯後多添的一分談資。
畢竟三皇子體弱,本就不是秘密。
然而……對於端坐明堂的帝王而言,三皇子生病的消息,他雖關切,一時卻也抽不開身。
帝王案頭堆積的奏疏和慶典章程,如小山一般。
年關將近,大周開國五百年的盛典,如同巨大的磨盤,碾碎了南宮玄羽的所有心力。
祭天、祭祖、朝賀、夜宴……樁樁件件,關乎國體,不容絲毫差池。
帝王聽李常德稟報這件事時,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聲音帶著揮之不去的倦意:「命太醫院竭盡全力!缺什麼藥材,隻管支取。」
李常德恭敬道:「是!」
而宸貴妃沈知念,更是如同陀螺般連軸轉……
除夕宮宴與五百年盛典,明面上是內務府操持,實則每一道流程,每一處細節,最終都需她拍闆定奪。
雪妃雖在旁分擔了不少庶務,但真正的擔子,依舊沉沉壓在沈知念肩頭。
她忙得腳不沾地,召見內務府和各處的管事,批閱著堆積如山的章程,核對著一份份名單貢品。
對沈知念來說,連喝口熱茶的功夫,都顯得奢侈……
聽說三皇子高燒不退的消息,沈知念吩咐芙蕖:「去庫房裡將那株皿靈芝,還有前些日子南邊進貢的極品皿燕,即刻送去翊坤宮。」
「是!」
珍貴的藥材如流水般賜下,是沈知念作為貴妃的恩寵和關切,卻也僅止於此。
她實在無暇,去深究三皇子的病情。
然而……再多名貴的藥材,太醫再認真地守候,似乎也驅不散籠罩在翊坤宮上方的病氣陰雲……
三皇子小小的身體,在錦被裡不安地扭動,燒得迷迷糊糊。
喂下去的葯汁,他往往又原封不動地吐了出來……
王嬪枯坐在三皇子榻前,眼窩深陷,形銷骨立,連最後一絲強撐的氣力都被抽幹了。
終於,在一個寒風呼嘯的深夜,她眼中最後一點光亮也熄滅了,死馬當活馬醫道:「去……去求陛下,請法圖寺的醒塵大師來!」
她聲音嘶啞,帶著一種窮途末路的感覺:「讓醒塵大師為三皇子誦經祈福,驅邪避穢!」
王嬪不信太醫了,開始祈求虛無縹緲的神佛之力,試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小田子擔憂道:「是!」
帝王在百忙中允準了。
很快,醒塵大師莊嚴而低沉的誦經聲,在翊坤宮瀰漫開來。
檀香的氣息混合著濃重的藥味,形成一種詭異而絕望的氛圍……
……
長春宮。
暖閣內,銀絲炭盆燒得正旺,隔絕了外間的風雪。
良妃撚動著溫潤的佛珠,閉目養神,寶相莊嚴。
若離輕手輕腳地進來添茶,眼角眉梢卻帶著一絲壓不住的興奮。
她湊近良妃,聲音壓得極低:「娘娘,翊坤宮那邊……連醒塵大師都請了,瞧著是真急了!」
「三皇子的情形……怕是不太好。」
若離眼中閃爍著算計得逞的亮光:「若三皇子真有個什麼閃失……以王嬪娘娘對他的重視,還不得跟宸貴妃娘娘不死不休!」
她刻意加重了「不死不休」四個字,彷彿已經看到了王嬪和沈知念敗俱傷,而良妃坐收漁利的場面。
良妃撚動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並未睜眼。
半晌,一聲極輕的,帶著悲憫的嘆息,從她唇間逸出:「阿彌陀佛……」
良妃緩緩睜開眼,目光投向虛空,眼神悲天憫人,彷彿承載著無盡的慈悲和痛心:「若非……若非宸貴妃非要爭權奪利,本宮又怎會機關算盡,出此下策?」
「三皇子小小稚子,何至於遭此無妄之災?」
「可憐他尚在襁褓,便要承受這般苦楚……」
良妃頓了頓,撚動佛珠的速度快了幾分,聲音裡染上一絲沉痛和譴責:「宸貴妃娘娘……為了皇貴妃之位,真是罪孽深重啊!」
若離重重點頭:「可不是!」
要是宸貴妃娘娘不擋娘娘的路,娘娘又怎麼會讓她對三皇子下手?
娘娘說得對,宸貴妃真是罪孽深重!
暖閣內檀香裊裊,佛珠相碰發出清脆的微響。
良妃的臉上是悲憫眾生的哀戚,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冷無波的寒潭。
若離眼中因算計得逞而起的興奮亮光,尚未完全散去,一絲擔憂便悄然爬上心頭。
她湊得更近些,聲音帶著無法掩飾的忐忑:「娘娘……話雖如此,可宸貴妃娘娘那般精明,萬一……萬一她察覺出什麼端倪……」
銀絲炭盆的火光跳躍,在良妃沉靜如水的面容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她撚動佛珠的手指,連一絲停頓都無,唇角卻緩緩向上彎起一個極淺的弧度。笑意如同冰層下的暗流,無聲無息,卻透著洞悉一切的篤定。
「察覺?」
良妃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平淡,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盤:「宸貴妃這幾日,怕是連用膳的功夫,都得從牙縫裡擠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