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劉馳馳一句關于牛肉的話題頓時引起了宋甜兒的注意。
她立刻問道:
“你倆昨晚在烏衣巷口那家酒肆吃了辛香鹵嗎?
”
“辛香鹵?
”劉馳馳一愣,随即反應過來這古怪之極的名字定然是殷十六給起的。
“是啊,就如剛才你所說是種鹽水味的牛肉。
取三五月大小的嫩牛腿肉,用老鹽鹵水炖煮兩個時辰,待鹽味入透後......”
甜兒話剛說到一半,劉馳馳就笑着接過道:
“待鹽味入透後取出放涼切成片狀,不用任何調味醬料,直接取剁碎的紅椒蘸取食用,是嗎?
”
甜兒頓時驚喜道:
“是啊,這是十六素來最喜的下酒菜,此種做法也隻有他才能想到,整座金陵城裡我就再沒見過誰還懂得這種吃法。
”
劉馳馳點頭道:
“嗯,他也曾對我說過,說這世間他應是這道美味的主人。
”
甜兒雙目閃熠,抑制不住欣喜道:
“這麼說......”
劉馳馳面有微笑着點點頭。
李默餘忽然聽他倆把吃的說得這麼帶勁,一頭熱乎的似又跑了正題,忙問:
“你們說的這牛肉又與十六有何關系?
”
劉馳馳這才回首解釋道:
“我昨日還覺得巧合,但從今日情形分析,恐怕這其間有着莫大的關系。
”
默餘坐下催促道:
“你這人,有話但講,切莫再賣什麼關子了。
”
“好好好,”劉馳馳轉作一臉正色道:
“我估計十六他們就被囚于附近正與這牛肉有關。
你想想,誰會無緣無故讓這深巷裡的酒店莫名做上這麼一道菜,除了十六還會有誰?
如是他,那不正說明他在這附近不遠嗎?
”
李默餘低頭思忖他這話片刻道:
“你是說,這是十六故意給我們留下的一個線索?
”
劉馳馳道:
“是否是線索當時我還未敢确定,直到方才那柳千機來了一句‘三日後派人來取回音’,我才恍然間悟到十六他們可能離此不遠。
”
“為何?
”
“你想想三日往返的距離,能遠到多遠去?
一定不就是在這金陵城一帶附近了!
”
默餘這才恍然大悟,猛一拳擊在劉馳馳肩上。
“好你個劉馳馳,為何昨個不跟我說明白?
”
劉馳馳揉着臂膀直咧嘴,轉而疼着笑道:
“酒喝得太多,一時沒轉過彎來,但那牛肉确實不錯,你一口未吃也太可惜了。
”
又是一記老拳。
甜兒于一旁靜待這哥倆嬉鬧夠了,才遵循他們意見道:
“馳大哥,默餘大哥,以你們所見,接下來我們該如何?
”
默餘朝向劉馳馳道:
“那如此說來,我們唯有先等阿蠻打探回來的消息了?
”
“等!
”
劉馳馳點頭,想起一事轉而又問甜兒:
“甜兒,那封信和香囊送出去多久了?
”
甜兒約莫着時間答道:
“算來送出去已有七八天時日了。
”
劉馳馳點頭,自語道:
“如按日夜兼程算來,他們也該快到了。
”
默餘不明他們又在說何事情,眉頭微皺不解着問起:
“他們是誰?
馳馳,你還有何事不曾對我說及過?
”
劉馳馳歎一口氣,方才說道:
“隻怕說了你不樂意?
”
李默餘轉念說道:
“你不說又怎知我樂不樂意?
”
劉馳馳看事到如今隻有實話說了,便徑直道:
“那一晚我從甜兒口中得知了十六他們無故失蹤在嶺南古道一事,便自尋思此事非小,加之路途遙遠情況不明,唯有請甜兒遣派了一員特使日夜兼程趕去雲州報信。
”
“為何要趕去雲州報信?
”李默餘不解道。
“你且想想雲州是誰的地盤?
”劉馳馳索性提醒道。
李默餘稍一思索,豁然就已明白:
“是那沙陀人鴉兒軍李克用的地盤!
”
劉馳馳這才一臉無奈地笑道:
“對啊,你想那簡彤之兄簡方本就是我義兄李克用手下的第一大将,而十六又是與我義兄李克用處交了多年的摯友,他倆有事,我便第一時間想到了去雲州搬請救兵。
”
說畢,凝視李默餘半晌無語。
劉馳馳心裡明白,李默餘雖經家門抄斬谪貶之變,但終歸為李姓一脈皇室正統,骨子裡根深蒂固的李唐王朝的思想,對藩鎮割據、節度自峙曆來深惡痛絕。
要知這時已是唐乾符兩年,屬曆史上的唐末。
在内,宦官、強臣把持朝政,握兵弄權,政不出于帝手;在外,節度使已由唐初設立的十個陡然擴充至三十幾個。
藩鎮(節度使)割據自立,陵侮皇威,随意興兵逼宮,唐廷勢衰已成定局。
所以提及節度使,李默餘多是痛哉恨哉,但終究是身無餘力,報國無門,平素隻能鮮少與之交往,即使對殷十六的好友、劉馳馳的義兄李克用亦是如此。
劉馳馳知他心思,所以從不與他聊義兄李克用的事。
這次純屬被逼無奈,自己身負守衛舍利一責,無法脫身,才不得已選擇向義兄求助,然而終是犯了默餘的忌諱。
默餘面容一肅,語帶不悅道:
“如何你早不與我商量再定?
”
“我......”劉馳馳一語塞住,暗了神情。
兩下無語,氣氛頓時稍顯尴尬。
甜兒心意玲珑,在其間看着情形微妙,料想定是幫十六搬請救兵一事引起了默餘不快,便思量着寬慰道:
“默餘大哥,你且莫心裡别扭,馳大哥也是救十六他們心切,一時來不及商量。
你務必寬心,萬事等十六他們回來再說,你看如何?
”
默餘埋頭沉默半晌,歎息一口,這才語氣稍緩道:
“無事了,甜兒你放寬心吧。
”
甜兒心放下來大半,便試探着口氣問道:
“那接下來我們該是如何?
”
默餘擺擺手,語氣和劉馳馳如出一轍:
“等。
”
劉馳馳一旁飲了一口新茶,頓覺心寬了許多。
......
這一日他們很安分,從早晨直到日暮,他們都在殷府裡靜等。
等一個破解當前困局的消息。
等一票預料中突如其來的人。
及至日落昏黑滿城上燈時,他們終于先等來了阿蠻。